第100章 大典开始

    半月之后，长功绿洲。
    一座崭新的大殿拔地而起，作为此次筑基宴会的主场地，也是以后家族举办各种宴会的主要地点。
    整座大殿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玄黑色，檐角飞扬。
    殿外，张家的修士们身著崭新的青色族服，挺直了腰杆，脸上带著压抑不住的激动与自豪，引导著一位位前来观礼的宾客。
    “陈家族老，陈镇平道友、顾天宇道友到！”
    隨著一声高亢的唱喏，两道身影並肩踏入殿中。
    为首的正是陈家筑基老祖陈镇平，他依旧是那副面容方正的模样，目光扫过大殿內外的布置，微微頷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讚许。
    在他身侧，顾天宇神情沉稳，不动声色地將殿內的一切细节尽收眼底。
    张崇山满面红光，亲自迎了上去，声音洪亮。
    “陈道友，顾道友，二位能来，实乃我张家之幸！”
    陈镇平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张族长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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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家出了耀儿这等麒麟儿，是我地界的一桩盛事，我陈家自然要前来道贺。”
    他的话语听起来真诚，没有半分虚假，让人如沐春风。
    就在此时，殿外唱喏声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里明显少了几分热烈，多了几分凝重。
    “李家家主，李成峰道友到！”
    “林家家主，林冠然道友到！”
    大殿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著杏黄色道袍的中年修士，面容儒雅，正是李家如今的主事者，筑基五层的李成峰。
    在他身后，林家的林冠然亦步亦趋。
    殿內原本有些嘈杂的气氛，瞬间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匯聚到了李成峰的身上。
    张崇山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的凝重。
    “李道友，林道友，有失远迎。”
    李成峰脸上掛著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张族长言重了。”
    “张家得此宝地，又添筑基栋樑，真是可喜可贺。”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传入每个人耳中，却让“宝地”二字显得格外刺耳。
    陈镇平在一旁端起灵茶，轻轻抿了一口，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听到这番话里暗藏的机锋。
    气氛，在无声中变得微妙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苍老的身影，独自一人来到了大殿之外。
    唱喏的弟子似乎都愣了一下，才有些迟疑地喊道。
    “赵家……赵家家主，赵峰道友到。”
    声音与之前相比，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来人正是赵家唯一的筑基修士，赵峰。
    身形佝僂，与这崭新气派的大殿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进来，便先对著李成峰和陈镇平的方向，遥遥拱了拱手，姿態放得极低，甚至带著一丝谦卑。
    李成峰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陈镇平倒是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赵峰这才鬆了口气的样子，走到张崇山面前，声音沙哑。
    “张族长，恭喜，恭喜啊。”
    他的目光在殿內扫过，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还有一丝更深的落寞。
    同样是筑基家族，境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今年已经一百二十七岁了。
    六十岁侥倖筑基，耗尽了家族所有底蕴，可六十七年来，修为却始终停留在筑基二层，再无寸进。
    寿元，只剩下不到八十年了。
    想到今日的主角张耀，心中百感交集。
    ……
    除此以外，在大殿最靠外的角落里，还挤著十几桌炼气家族的代表。
    他们大多是长功绿洲附近的家族，势力不大，门中强的也不过炼气七八层。
    弱的甚至只有炼气四五层的族长撑著门面。
    新来的张家要办筑基大典，他们不敢不来，一个个都送上了自己能拿出的最贵重的贺礼，只求別被这位新邻居记恨上。
    面对数位筑基强者，这十几个家族的族长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
    谁也不敢先动桌上的灵果佳肴。
    一位姓钱的乾瘦老头，用眼角余光瞥了瞥邻桌那位胖乎乎的孙家族长，发现他正死死盯著主桌上的一盘赤焰葡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老钱急忙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他一脚。
    孙族长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有些尷尬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低了声音抱怨。
    “老钱你踢我作甚？”
    “你看你那点出息。”
    钱族长嘴唇不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桌坐的是谁？陈家和李家的筑基老祖！你看一眼，人家都能感觉的到。想让你孙家明天就从绿洲除名吗？”
    孙族长嚇得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往主桌那边看了。
    他拿起一颗最普通的青木果，轻轻咬了一口，仿佛在发泄心中的鬱闷。
    宾客尽数落座，大殿內的气氛却並未因此而热烈起来，反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一道清朗平静的声音自后堂响起。
    “让诸位道友久等了。”
    伴隨著话音，一个身著月白长袍的年轻身影，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耀。
    在他身后，张崇山脸上带著无法掩饰的骄傲与自得，亦步亦行。
    剎那间，殿內所有修士的目光，都如利剑出鞘，齐刷刷地落在了张耀的身上。
    审视，探究，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的……嫉妒。
    太年轻了。
    张耀看起来不过二十许人，面容清俊，身姿挺拔如松。
    张耀的目光在殿內缓缓扫过，最终在李成峰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而后，他对著眾人，微微頷首，算是见礼。
    张崇山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
    “诸位道友能於百忙之中，前来参加耀儿的筑基大典，我张崇山，代表张家，感激不尽！”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迴荡在整个大殿之中。
    话音落下，陈镇平率先起身，脸上带著温和的笑意。
    “张耀贤侄年少有为，实乃我辈楷模。我陈家为表祝贺，特將寧远坊市中，原红川阁那座店铺赠予张家，望张家日后生意兴隆，家族昌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张崇山更是又惊又喜，那座店铺位置极佳，价值不菲，陈家此举，不可谓不大方。
    “多谢陈道友厚爱，张家上下，感激不尽！”
    他连忙躬身行礼。
    紧接著，李成峰也站了起来，他脸上依旧掛著那抹看不出情绪的微笑。
    “我代表李家、王家、林家，祝贺张耀道友大道有成。”
    他手掌一翻，一只玉盒出现在手中。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玉盒打开，一株通体赤红，散发著灼热气息的二阶下品灵药静静躺在其中。
    礼物虽然也算贵重，但与陈家的一座店铺相比，就显得有些寻常了。
    赵峰见状，咬了咬牙，也起身拿出一只玉盒，里面同样是一株二阶下品灵药。
    张崇山再次一一致谢。
    隨后，那些小家族的代表也纷纷上前，送上贺礼，多是一些价值不过几十枚下品灵石的灵材灵果，但也都是他们的一番心意。
    ……
    张耀静静地看著这一切。
    他原本以为，今日的宴会，必然会有一场风波。
    尤其是李成峰身后的林冠然，作为筑基二层修士，是最有可能被推出来试探他深浅的人。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动用【雷剑】神通，立威当场的准备。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宴会，竟然真的进行得其乐融融。
    李成峰与林冠然只是安坐席间，与人谈笑风生，似乎真的只是来观礼道贺，完全没有找麻烦的意思。
    对此，张耀心中虽有疑惑，但也乐得如此。
    其实张崇山和张耀完全是多虑了，对李成峰而言，木已成舟。
    为了一座已经易主的中型绿洲，再去与一个新晋的筑基家族死磕，甚至树立一个潜力无穷的强敌，並非明智之举。
    他李成峰的信条向来是，要么不出手。
    一出手，便须是一击必杀，不留后患。
    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將这姓张的小子扼杀在摇篮里，那与他交恶，便毫无意义，反不如卖个顺水人情，结个善缘。
    ……
    宴会过半，酒过三巡。
    张耀缓缓起身，端起酒杯。
    大殿內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他的身上。
    “今日诸位道友前来观礼，张耀感激不尽。”
    “我张家初来乍到，根基尚浅，日后还需仰仗诸位道友多多扶持。”
    他的话语很谦逊，姿態放得很低。
    眾人纷纷举杯，客气回应。
    张耀饮尽杯中灵酒，话锋却陡然一转。
    “想必诸位也知道，我张家前些时日，自流云宗购得一艘【小型空天灵舟】。”
    此言一出，陈镇平与李成峰的眼神中，都闪过一丝精光。
    那艘灵舟的价值与作用，他们这些筑基修士，比谁都清楚。
    “我张家初得长功绿洲，人口稀少，灵舟多数时候也是閒置。”
    张耀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有一个提议。”
    “我张家愿意开放灵舟，为诸位家族提供运送人员与物资之便。只希望各家能行个方便，在坊市外，为我张家灵舟，预留出一块停泊的空地。”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张耀这石破天惊的提议给镇住了。
    用【小型空天灵舟】来做运输？
    这买卖，相当不错。
    “不仅如此。”
    张耀的目光扫过眾人，最后落在了李成峰的身上，语气平静却蕴含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待西南角这条航线成熟之后，我张家的灵舟，还会定期开闢航线，前往北方的碧波绿洲。”
    轰！
    如果说前一句话只是让眾人震惊，那这一句，则无异於在所有人的心湖中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碧波绿洲！
    那可是紫府李家的地盘。
    平日里，他们这些筑基家族想要去一趟，不仅要耗费数月之功，沿途更是充满了未知风险。
    若是有了【小型空天灵舟】作为载具，那这一切都將不再是问题。
    这意味著，一条稳定，安全，且高效的商路，即將被打通。
    这背后所代表的好处，足以让任何一个家族疯狂。
    陈镇平第一个站了起来，脸上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目光灼灼地看著张耀。
    “张耀贤侄此举，於我地界所有修士而言，皆是天大的好事，我陈家，第一个同意！”
    有了陈家的表態，李成峰也缓缓起身，他深深地看了张耀一眼，那双儒雅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讚许。
    “张耀道友高义，此事於我等皆有裨益，我李家，没有意见。”
    王家与林家，自然也隨之同意。
    就连一直沉默的赵峰，此刻也激动地站了起来，佝僂的腰背都似乎挺直了几分。
    “我赵家，也同意！”
    “张耀道友此举，格局之大，李某佩服。”
    李成峰端起酒杯，朝著张耀遥遥一敬，竟是再无半分先前的倨傲与试探。
    这一杯酒，喝得心悦诚服。
    陈镇平朗声大笑，满脸的讚许毫不掩饰。
    “哈哈哈，日后我地界与北方互通有无，皆是仰仗张耀贤侄之力，来，我等共饮此杯！”
    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就连角落里那些战战兢兢的小家族代表，此刻也终於敢於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品尝著桌上的灵果佳肴，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激动。
    ……
    宴会终有结束之时。
    陈镇平与顾天宇先行告辞，临走前，还特意邀请张耀日后定要去陈家绿洲做客，言辞恳切。
    李成峰与林冠然走得稍晚一些。
    经过张耀身侧时，李成峰脚步微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张家有你，当兴。”
    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便带著林冠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赵峰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筑基修士。
    他佝僂著腰，走到张耀面前，脸上满是惭愧。
    “老朽……今日未备厚礼，实在汗顏，道友高义，日后但有差遣，我赵家绝无二话。”
    张耀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目送著他那略显萧索的背影远去。
    宾客散尽，大殿內逐渐恢復了安静。
    只剩下张家的修士们，在兴高采烈地收拾著残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著前所未有的自豪。
    ……
    而在大殿之外，长功绿洲那条宽阔的主道上。
    一名身著灰色布袍，修为只有炼气六层的老者，正牵著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少年，久久佇立。
    老者的目光越过眼前热闹的人群，望著那座用“铁楠木”筑成的宏伟大殿，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羡慕。
    他身旁的少年，则好奇地打量著那些身穿崭新青色族服，腰杆挺得笔直的张家子弟。
    他们来自於长功绿洲旁一处名为“云木洲”的小型绿洲。
    整个家族，只有一条一阶下品灵脉，处境与数十年前的张家，非常相似。
    “看见了吗，明儿。”
    老者的声音有些沙哑。
    少年收回目光，仰头看著自己的爷爷，眼中满是疑惑。
    老者抬起乾枯的手指，指向那座气派非凡的大殿。
    “那座大殿，是张家这半个月建起来的。”
    他的手指又划向那些精神抖擞的张家修士。
    “那些人，是张家的子弟。”
    “在数年之前，张家和我们一样，也只是一个挣扎求存的炼气家族。”
    老者缓缓收回手，轻轻放在了孙儿的头顶。
    “可就因为他们出了一个张耀，短短数十年，一切都变了。”
    少年的瞳孔微微放大，他似懂非懂地听著，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爷爷的衣角。
    “爷爷，我们……我们也能像他们一样吗？”
    少年的声音很小，带著一丝不確定。
    老者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能。”
    “只要你肯努力修炼。”
    “你资质不差，只要肯下苦功，將来未必没有机会。到那时，我们钱家，也能像今天的张家一样，让所有人都高看一眼。”
    少年沉默了。
    他转过头，再次望向那座宏伟的黑色大殿，望向那些满脸自信骄傲的张家子弟。
    许久，他才猛地回过头，看著自己的爷爷，眼中闪烁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爷爷，我明白了。”
    “我一定努力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