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忽悠，也是本事

    “姓林的，刚刚李市长压根就没说过！別忽悠大家了。”王强大声说道。
    林海淡淡一笑：“李市长说什么，当然有她自己的考量，並不是你想听啥，她就会说啥的！她刚才强调过，绝对不会挥霍东辽纳税人的血汗钱，这句话意味著什么，你难道就没琢磨琢磨吗？连如何正確解读领导的真实意图都没搞明白，难怪你混了这么久，才当个中学副校长。”
    眾人目瞪口呆，大家努力的回忆著李慧与黄立川之间的辩论，確实有这句话，可当时分明是围绕著赔偿问题，现在听林海这么说，又感觉有点似是而非。
    当然，绝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的，认为是林海的缓兵之计，於是现场又开始躁动，好多人大声嚷著，让胡书记和李慧出来解释清楚，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上次在盘峪口镇的骚乱中，林海就擅做主张搞过类似的事情，虽然当时解了围，但这种忽悠的做法，明显是不妥当的，说得严重点，叫做失信於民。李慧想当然的以为，今天他又想故伎重演，不禁有些恼火了。
    唉！这小子啊，什么时候能把这个抖小机灵的坏毛病改掉呢！她默默的想，这可不是个小事，想干事业，必须脚踏实地，靠耍小聪明，是註定走不远的。这样想著，她的眉头不禁拧成了个疙瘩。
    可当著这么多群眾的面，她也不便公开揭穿林海，於是对身边的徐广涛耳语了几句，徐广涛听罢，连忙起身走过来，在林海耳边说道：“李市长让你闭嘴，不许乱讲。”
    林海点了点头，也不看李慧，只是微笑著將徐广涛扒拉到一旁，继续说道：“本来，我是不该把领导尚未决定的事公布出来的，可你们实在太过分了，缺乏最起码的尊重和理解也就算了，居然还出口不逊，而且又要搞围堵那一套，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我索性豁出去挨批评了！”说完，他转身看了眼胡青云和李慧，笑著问道：“二位领导，你们就让我说几句吧，至少让大家知道，你们为了这个城市和人民，操了多少心。”
    这个突如其来的场面，令胡青云有点发懵，不过，作为经验丰富的政客，他当然不会发作，但也不会表態，於是便笑而不语，心中默默的盘算著对策。
    李慧没有胡青云那么淡定，她的眉头紧锁，脸上掛著冷笑，说道：“好吧，那你就说说吧，我和胡书记也好好听听。”
    林海听罢，转过身来，郑重其事的说道：“西岗区政协的副主任杨天水同志自费对垃圾焚烧发电厂的建设问题做了一次深入调研，在他的调研报告中，以大量科学准確的数据，对垃圾焚烧发电的优缺点做了详尽的阐述，同时也针对东辽的经济状况、城市管理水平，老百姓的生活习惯，以及垃圾种类，甚至包括城市拾荒人员的总数进行了精准分析，最后提出了四不原则，即不分拣到位不焚烧、不財政全额不焚烧、不公开透明不焚烧、不公平补偿不焚烧，为了这个调研报告，杨先生自费行程两万公里，走访调研了37家垃圾焚烧发电企业，歷时半年。如果大家对这份报告感兴趣，会后可以来找我，但想要得必须付费啊，十万来字呢！列印出来，好几十页。”
    杨天水的这份调研报告，知情者极少，別说现场的基层干部和老百姓，就连高层领导中，也没几个人掌握，所以，林海的一番话，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道东辽还有这么一位认真的老同志。
    “杨天水同志退休前，是省环保科学研究所的所长，博士生导师，省內环保科学的首席专家，他的这份调研报告，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说，都是具有权威性的。”林海继续说道：“李市长非常重视这份调研报告，她表示，怎么能让一个政协委员自费做这种事呢，於是特意从財政拨出了专款，为杨先生报销了费用。”
    全场静悄悄的，包括黄立川父子和王强在內，所有人都如坠五里雾中。
    在此之前，大家都认为市政府是铁了心要建设发电厂的，就连设备是从大公子的公司购买这种事，在私底下也多有传闻。在绝大多数人心目中，李慧也好，胡青云也罢，肯定是既得利益获得者，就算是没分钱，至少也能在政治上得到好处。
    而林海现在的这番话，却將这些固有的认知彻底推翻了，大家谁也不吱声，都默默的往下听去。
    林海说道：“李市长和胡书记对杨老提出的四不原则非常赞同，同时，也对在东辽建设垃圾焚烧发电厂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出於对党和国家以及广大人民群眾负责的態度，他们今天特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近距离的与居民代表做深度交流，为的就是倾听最真实的声音，大家都知道，市委和市政府的任何一个决策，都不是某个人一拍脑门就做出来的，是需要做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的，正如李市长刚刚所说，她无权挥霍纳税人的血汗钱！”
    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片刻，目光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黄立川父子和王强等人的身上。
    这些人也感受到了来自林海目光的压力，有人躲闪，有人訕笑，就连一直表现的气定神閒的黄立川，都有点惴惴不安了。
    见效果非常好，他加重语气说道“但是，现场的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暗中散布假消息，鼓动不明真相的群眾跟著他们胡闹，藉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这里，我再次提醒大家，任何过激行为都是没意义的，想要解决问题，那就只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摆事实，讲道理，市委和市政府会充分考虑的。不要被人愚弄和利用。更不要做人家偷驴，你拔橛子的蠢事。”
    趁热打铁式的挑拨离间，效果当然非常好，虽然没人说什么，但大家眼神之中的怀疑和猜忌已经说明了一切。
    整个会场安静了几秒钟，隨即，坐在前排的机关干部们开始带头鼓掌，在他们的带动之下，坐在后面的群眾代表也开始附和，很快，掌声就响成了一片。
    待掌声稍微平息了些，林海这才又道：“这掌声是送给胡书记和李市长的，他们务实的作风和科学严谨的工作態度，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
    话音刚落，会场里再次爆发热烈的掌声，这次明显更整齐和响亮，胡青云和李慧被抬得这么高，当然不可能现场揭穿林海，只好微笑著向大家点头示意。
    “谢谢胡书记，谢谢李市长！东辽有你们俩这样的好干部，真是咱们老百姓的幸事啊！”有人大声说道。
    “是啊，我们错怪领导了，我们道歉！”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群眾们的情绪非常高涨。
    胡青云和李慧互相交换了下眼神，然后微笑著说道：“干部是人民公僕，职责是为人民服务，任何决策，都必须经过充分的可行性论证，这是我们的工作，不值得这么热烈的掌声。”
    这就叫官话，也可以称之为废话。
    首先是冠冕堂皇，其次是怎么理解都可以。事后你拿著显微镜把每个字都放大研究，也找不出任何毛病和破绽。
    在这一点上，李慧则明显欠些火候，她虽然也面带微笑，但笑容却显得很僵硬，只是淡淡的说道：“林海同志刚刚的话，只是他个人的想法，並不代表市委市政府，杨天水同志的调研报告，我確实看过了，也確实给他拨专款报销了差旅费，他是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了，为了市里的决策，自费调研，精神可嘉，其实，要我说，刚刚的掌声，更应该送给他。”
    李慧这番话並不像胡青云那么滑头，但也是很耐人寻味的。她承认的都是事实，但对垃圾焚烧发电厂的事，却並没有做任何表態。
    “好了，大家静一静，胡书记和李市长的时间有限，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畅所欲言。”林海不失时机的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