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叶清雪

    “来人。”叶回天的声音不高，却自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迴荡在殿宇樑柱之间，“去『雪庐』，请清雪小姐移步前来，拜见叶城主。”
    侍立在殿门阴影处的一位老管家闻声而动，身形如鬼魅般无声滑出，躬身领命时，面上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讶异与凝重。他脚步迅疾却依旧保持著世家大族僕役的静默礼仪，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深宫的幽长迴廊尽头。
    姜平安注意到叶长天和叶问天两个长老的眼眸露出一抹意外与惊讶，心里猜测那个叶清雪可能是一个惊才绝艷的女子。
    不过，他接触过不少惊才绝艷的女子，所以也没什么好期待。
    大约一炷香后，殿外迴廊深处，传来了极其轻微、几近於无的脚步声。那声音並非刻意放轻，而是一种近乎与冰晶摩擦、与寒气同振的韵律，清冷、空灵，仿佛踏雪而来，不染尘埃。
    殿內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声音牵引，齐齐投向那扇沉重的、雕刻著古老星辰轨跡的殿门。
    殿门无声地向內滑开一线。
    一股清寒之气，毫无徵兆地席捲而入。那並非凛冽刺骨的寒风，而是一种纯粹、澄澈的冷意，瞬间涤盪了殿內残存的酒气和暖意，令人精神为之一清，仿佛置身於雪山之巔，仰望浩瀚星空。
    一道纤影，沐浴著门外透入的、略显清冷的天光，缓缓步入殿中。
    来人一身素白，衣料非绸非缎，光洁如初雪新凝，不见一丝繁复纹饰，宽大的袍袖与裙裾隨著她步履移动，如水波般自然流淌，又似月下寒烟，飘逸而疏离。乌黑如墨的长髮仅用一根剔透的冰玉簪松松挽住，几缕髮丝垂落颈侧，衬得那肌肤愈发欺霜赛雪，近乎透明。
    她的容顏极美，却非嵐玉那种明艷照人的鲜活。她的美是静止的，是凝固的，是雪山深处万年不化的冰魄，是月宫桂树下清冷孤高的投影。一双眸子，如同沉在寒潭最深处的墨玉，澄澈得惊人，也幽深得惊人，目光流转间，仿佛能穿透一切浮华表象，直抵本源。那目光扫过殿內眾人，带著一种俯瞰尘寰般的疏离与淡漠。
    殿內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方才还因等待而有些躁动的空气，此刻彻底凝结。所有侍立的僕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连叶孤城、杨廷玉这等心高气傲的年轻俊彦，此刻在那清冷目光的余波扫过时，竟也下意识地微微垂下了眼帘，不敢逼视。
    叶清雪步履从容，行至殿中，对著主位上的叶回天，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世家礼，姿態优雅如寒梅初绽，声音亦是清泠如碎玉相击：“父亲。”
    她的目光隨即转向叶长天与叶问天，“三伯，十七叔。”礼数周全，却又带著一种刻入骨髓的疏离感，仿佛她只是这繁华殿宇中一个格格不入的过客。
    叶回天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温和笑意，带著一种介绍珍宝的自矜，抬手引向姜平安：“清雪，来，见过叶城主，叶沉舟道友。”
    叶清雪依言转身，那双沉静的墨玉眸子，终於落在了姜平安身上。
    四目相对的剎那。
    姜平安心中猛地一凛！他自穿越以来，歷经生死搏杀，掌控一城权柄，心志早已淬链得坚如磐石。纵使面对圣人威压、荒兽凶戾，亦能泰然处之。然而此刻，当那双澄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望过来时，他竟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自灵魂深处悄然升起！
    那不是敌意，也非威压。那目光太过纯粹，太过透彻，仿佛九天之上无情的明镜，又似万载寒冰雕琢的透镜，能轻易剥开他精心构筑的所有外壳，直照见那最深处、连他自己都未必愿意直视的隱秘角落！
    姜平安面上依旧维持著沉稳，甚至唇角还噙著一丝初见佳人的、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
    “清雪拜见叶城主叶道友。”叶清雪向姜平安道，向姜平安行了一个平等的礼节。
    姜平安站了起来，回礼道：“清雪仙子好。”
    叶清雪入座后，叶回天对她介绍姜平安道：“叶城主是东荒青宝洲平安城城主。叶城主雄才大略，在人族备受欺压的青宝洲建立了一座人族雄城，庇护青宝洲所有人族。如今平安城已是青宝洲第二大势力，几乎与青宝洲的青丘城並驾齐驱！”
    叶清雪听著，冷清的脸上微动容，露出一抹钦佩。
    叶回天继续介绍道：“更难得的是叶城主文武双全，刚才在止水诗会上作诗三首，三首皆是神品，令所有人嘆为观止！”
    叶清雪转脸对姜平安道：“不知叶城主作的是什么诗？能否说与清雪一听？”
    “是叶族长过誉了。”姜平安微笑道，“方才诗会上都是临时创作，粗糙得很，不是什么好诗，就不说出来污了清雪小姐的耳朵了。”
    他又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人，才不会叶清雪叫他什么就做什么，或者向叶清雪表现他的优秀。
    叶清雪微怔，竟有人拒绝她的请求。
    叶回天见状，微笑道：“叶城主，我不胜酒力，今日宴饮就到此为止吧。”
    “清雪，叶城主初到叶氏洞天，你陪叶城主到处走走。”
    从观止宫出来，叶清雪对姜平安道：“叶城主想去哪？”
    “今天乏了，想回去休息。鸿宾院叶某知道怎么回去，就不劳烦清雪仙子了。”姜平安道，“清雪仙子请自便吧。”
    性子太冷的女人他懒得伺候，尤其是把这种女人娶回来，什么时候跟他一条心都难说。
    叶清雪却道：“叶城主似乎有点怕清雪？”
    “呵呵。”姜平安不以为然地淡笑两声，然后向叶青雪拱手一下：“告辞。”
    说完，他飞到空中，再放出极品宝船，然后驾驭极品宝船回鸿宾院。
    极品宝船內，嵐玉小声地道：“郎君，刚才那个女人的目光有点东西，她看奴家一眼，仿佛就把奴家看穿了。”
    “或许吧。”姜平安道，“但与我们没关係。”
    当初叶擎天与他有过约定，他要娶的叶氏女子他可以选择，並非完全由叶氏荒古世家指定。
    叶清雪返回观止宫，叶回天皱眉道：“你怎么把人打发走了？”
    “是他不愿意与清雪相处。”叶清雪道，“不过，叶沉舟身上的秘密不少，清雪对他有些兴趣。”
    叶回天立即严厉警告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就是看得太清楚，太通透，所以你天资虽惊世绝代，但也终生无法成为圣人。叶沉舟是叶氏荒古世家要拉拢的人，不准你窥探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