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可能因为是工作日下午的关系，来看病的人不多，但并非如殷海云所说都是老头老太，也有一看就是办公室牛马的年轻人，这让叶矩稍微自在了一点。
    他已经提前研究过签到机，操作非常简单，刷码之后就可以通过照片选择门诊医生。
    帅哥不愧是帅哥，连工作照都拍得赏心悦目，在一溜老大叔中间显得尤其突兀。 但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对方在婚宴上的装扮，看上去更加年轻，有亲和力。
    ——想什么呢，你是来看病不是来看帅哥的！
    叶矩签完到领了号码，看到电子屏上显示【3号诊室 21号xxx】，而自己是24号，也就是说前面还有三个人。
    趁候诊的功夫他打开小红书搜“针灸推拿体验”，搜到一堆后背被扎成刺猬的半裸自拍。
    接着搜，搜到“三甲医院针灸医生忘拔针的概率有多大”，前排评论“上周刚做，漏了一根在我头上”。
    再接着搜，搜到“为什么没人告诉过我针灸要脱裤子？”
    这条帖子评论100+，看来比起扎针痛不痛的问题大家更关心脱裤子。
    【内裤也要脱？】
    【全脱光还是怎么的？】
    【脱到露出半拉屁股蛋子那样。】
    【有比我更加尴尬的吗，脱得不够低医生直接上手了。】
    【第一次扎，紧张，医生叫我别吸屁股影响他下针。】
    ……
    叶矩背脊一阵发凉，低头看看自己今天穿的裤子，西装裤加皮带——因为昨天殷海云说他装嫩，而今天上午刚好有课，所以特地穿得比较正式。
    早知道就换条松紧带的了。
    ——话说回来，“何焱灵”这名字乍一眼看过去怎么全是“火”？
    “24号 叶矩！”
    广播里突然响起自己的名字。叫号速度比想象的要快，一看时间四点二十，他确实已经刷了很久小红书。
    诊室很大，靠墙一张诊桌，两边全是用帘子隔开的床位，每个床位边上放着疑似针灸用的工具，乍一看怪吓人的。
    两名女助手在床位之间来来去去检查，何焱灵则坐在诊桌前，在对上一个病人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
    叶矩站在稍远点的地方围观，觉得帅哥跟那天在婚宴上的样子不太一样，大概是因为白大褂和口罩的缘故，看上去有点严肃甚至高冷。
    该念头产生不到两秒，对方拽下口罩远远冲他一笑：“下一位。”
    .
    叶矩坐在诊桌前听医生给他解释病因。
    何焱灵：“看起来确实是腰肌劳损。”
    叶矩：“这怎么看出来是腰肌劳损啊？”
    何焱灵：“ct看不出来，但可以排除更加麻烦的问题，比如腰间盘突出。”
    叶矩：“哦哦……”
    何焱灵：“之前摸下来的感觉就是腰肌劳损，而且你说你腰椎两侧疼，早上刷牙弯腰久了直不起来，这是腰肌劳损的典型症状。”
    叶矩：“那这怎么治啊？”
    何焱灵：“来针灸推拿科看腰疼，还能怎么治啊？”
    叶矩被这么一问也觉得这问题有点蠢，但是看帅哥的表情又不像是不耐烦，半天才意识到对方在逗自己。
    叶矩：“刚才听你说什么‘大亏不宜用针’，做针灸有什么禁忌吗？”
    何焱灵：“那个爷叔啊，他在这儿做了两个月针灸了，动手术不告诉我，今天扎完不舒服……对于本身体质不好的患者我们一般会特别强调，血气大虚津液大亏不宜动针。”
    叶矩：“jing液大亏？”
    “津液是指人体内的正常水液，包括汗液和肠液等，大量排汗后会发生津液亏损的情况。”
    何焱灵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
    “你说的那个叫精亏，精亏确实也不宜针灸，不过你放心，我给你号过脉，暂时不存在行房过度的问题。”
    叶矩：“这……这也能号出来？”
    何焱灵：“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啊没有……”叶矩不明白好好的对话怎么就突然跑歪了，尴尬到几乎语无伦次，“能扎就行……”
    何焱灵：“干嘛这么紧张，怕疼啊？”
    叶矩：“没有啊。”
    何焱灵：“那给你开一个疗程的针灸推拿，交完钱回来找我。”
    叶矩：“好的。”
    自助缴费机就在候诊大厅，来去两分钟就交完了，没给他多少犹豫的时间。
    回诊室的时候正好前面的大婶完成治疗出来，边走边回头：“个么何医生，礼拜六再会哦！”
    中气十足，看上去扎得很满意的样子。
    叶矩在何医生的示意下进了3号隔间，治疗台上的蓝色垫布和红外灯让他想起了小红书上那些照片，以及“脱得不够低医生直接上手了”。
    为防止被脱裤子的尴尬情况发生，不如自己一步脱到位。
    坐到治疗台上，手刚摸上皮带女助手突然掀开帘子走进来，吓得他倏地收回手，跟做贼似的。
    这时帘子外面传来医生的声音：“小刘你去看着2号台的病人，这边我来。”
    助手：“2号台再过五分钟拔针。”
    何焱灵：“后面还有几个？”
    助手：“3号台是最后一个。”
    何焱灵：“那你们看完那两台就休息吧。”
    助手：“谢谢何医生~”
    叶矩闻言松了口气。
    看来今天不用在女助手面前光膀子了，虽然在谁面前光都尴尬，但男的总比女的强。
    趁隔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叶矩快速脱掉上衣，迟疑片刻把外套铺在治疗台上——虽然有一次性垫布，但对于洁癖来说还是太不卫生了。
    正打算脱裤子的时候医生进来了。
    四只眼睛两两相对，叶矩下意识做了个遮挡的动作，随即尴尬地放下胳膊。
    何焱灵见状仿佛是愣了一下，停顿两秒反手拉起帘子。
    医院里最讨嫌的就是磨磨蹭蹭的病人，叶矩不想耽误时间，因此也顾不上尴尬了，低头快速解开裤腰褪到胯骨。
    何焱灵抬手搭住他的胳膊：“那个，不用全脱光的。”
    .
    第10章 这儿没人，痛就叫出来
    叶矩趴在治疗台上欲哭无泪。
    他看不到背后的情况，估计距离被扎成刺猬不远了。但他已经没有心思管针口痛不痛，只想找什么东西把头埋起来，或者索性昏死过去算了。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反复回想尴尬的那一刻，然后不停地在尴尬里循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何焱灵那句“用不着全脱光的”，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粘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叶矩：“不是要脱衣服吗？”
    何焱灵：“把后背和腰露出来就可以了。”
    叶矩：“我看很多人都是光膀子的。”
    何焱灵：“光膀子的是肩周炎吧？”
    何焱灵：“而且很少有人做针灸要从肩井扎到骶骨，那得同时得多少病。”
    叶矩：“那我再穿上……”
    何焱灵：“没事，脱都脱了就这样吧。”
    叶矩：“好的。”
    叶矩表面镇定，实则尴尬到大脑宕机，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趴上治疗台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去那条小红书帖子下面评论。
    ——有比我更尴尬的吗，脱得不够低医生直接上手了。
    ——有，脱得太多把医生吓到了。
    “叶老师……”
    “……”
    “叶老师？”
    “……啊？”
    “有哪里不舒服吗？”
    叶矩光顾尴尬没留意身后的动静，一眨眼居然已经扎完了，后腰和背心麻酥酥的，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叶矩：“还好。”
    何焱灵：“还剩腿上的两针没下。”
    叶矩：“腿上也要扎？”
    何焱灵：“委中飞扬两穴属膀胱经，能缓解腰疼。”
    叶矩：“好的。”
    何焱灵：“那麻烦叶老师脱一下裤子，不方便的话抬一下腰，我帮你。”
    叶矩闻言有如五雷轰顶般愣在当场。
    ——不是说不用全脱光的吗？现在我身上就只剩下裤子了，脱了还剩什么！？
    对方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似的：“一般都是穿短裤或者把裤管卷起来就行，但是西装裤不好卷……怪我，没提前你穿宽松点的裤子。”
    叶矩：“要脱到哪儿？”
    何焱灵：“委中在膝窝，飞扬在小腿，脱到脚踝就够了。”
    ——什么叫“就够了”？
    ——脱到脚踝不就是脱光的意思吗！？
    叶矩认命般支起胳膊，刚想起腰忽然背后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原来是绷紧的肌肉牵动插在穴位里的针，本来微不可察的异物感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有种在身体里搅动的错觉。
    “……呃啊！”
    叶矩痛呼一声趴了回去。
    “要不算，算了……腿上不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