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总是这么迟钝，试图用忙碌和回避屏蔽掉所有关切和温暖。
    “别担心，奶奶的身体还算硬朗，病情不算太严重。”温何安慰道。
    “就是，想请你帮个忙。”
    池岛放下筷子，面色变得严肃认真道：“你说。”
    她想补偿，补偿和珍惜那些对她为数不多的关心。
    温何挠了挠头，不知道是吃辣了，还是火锅的热气太足，他的脸又再次泛起红意。
    “奶奶最近总是说想在春海公园见见我的女朋友，估计是把我当成我爸了，想见年轻时候的我妈，你知道的，我出生前我们全家曾住在春海市，我爸妈也想着趁奶奶身体还硬朗回春海市看看。为了圆老人家的念想，我想请你扮演我的女朋友……”
    池岛愣了愣，明白温何之前为何那么扭捏了。
    她倒是觉着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奶奶到底是怀念当时见温母的记忆，还是怀念来春海市年轻时候的日子，池岛分辨不出，也无从分辨。
    “如果你不愿意，就当我……”
    “没问题。“池岛认真点了点头，没什么犹豫就应下了这件事，能偿还多少就偿还多少吧。
    *
    “周阿姨最近的病好些了吗？你没工作了，钱还能周转过来吗？”
    扶梯上，温何站在前面，池岛站在后面。
    排队等直梯的人太多，两人索性当吃饱后遛弯，一层层地坐扶梯去地下停车场。
    “老样子，钱的事我应付得过来，再不济我还有套房子呢。”
    扶梯到达商场一层，超市还开着门，池岛随意瞥了眼，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揉了揉眼，那身影又很快消失不见。
    “需要钱一定要朝我开口。”温何知道池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那套房子。
    “嗯，知道了。”池岛回答道，因为刚才的身影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走到地下停车场，温何想起刚才在火锅店忘记核销券码，他把车钥匙塞给池岛，让池岛回车上等她。
    池岛点头，拿着钥匙走入地下停车场，她记得温何把车停在了直梯的附近，位置是d区502，可她是从扶梯下来的，墙上的喷漆明晃晃地写着a区。
    池岛走到地下停车场标识的地图上看了又看，最终决定重回一楼，还是找到一楼的直梯再下来比较方便。
    想好后，她走到扶梯口，重新回到一楼。
    工作日的晚上九点多，商场人并不算多，有一对情侣手拉手乘着扶梯跟她相对而行，让她想到陆知屿和章程舒。
    池岛很快收回视线，原本以为早就消化过去的情绪，再次在她孤身一人时翻涌上来。
    再抬头时，扶梯已经到达一楼，池岛转身，再次撞上那抹身影。
    只不过，不是在超市里，而是正好站在扶梯的转弯处，清冷淡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自己。
    “好久不见。”陆知屿说道。
    *
    池岛很想逃跑，像是某种本能驱使，但她却依旧站在原地。
    她不是没想过分手后会再次和陆知屿重逢，在她的设想中自己自信明媚，毫不在意地说出一句，你谁？奥，想起来了，那个大学金融系后来出国的那个人对吧。
    但现实不是写小说，就算写小说她这本也肯定不是。
    三年过去了，当年分手时的纠葛也慢慢消散，留在记忆里更多的是两人最初相识相知的美好片段。
    她想问陆知屿真的放弃摄影了吗？很想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很想问他和章舒程打算什么时候修成正果？
    可思绪杂糅万千，蹦到嘴里，只有干巴巴的一句：
    “嗯，好久不见，我面试能过吗？”
    窝囊又平淡到毫无新意。
    “你很缺钱吗？”
    莫名其妙的一句，池岛不知作何反应，但下一秒判定为这是在嘲讽自己，今天章程舒这个正牌未婚妻都出场了，她这个前任还惦记着面试顺不顺利。
    “无聊。”池岛回了一句，心里的那点失落也消散干净。
    “那什么不无聊，假装不认识前任的你吗？”陆知屿拉住要走池岛的手臂，眉毛皱起，像是对她讨厌至极。
    池岛突然感到莫名情绪在体内翻涌，但她又很快压制下去。
    “是不是只有钱这种东西，才能引起你的注意……”陆知屿看着池岛的脸，声线略微颤抖，手下的力却慢慢放轻。
    池岛直视着眼前人，刚压制下去的情绪又重新翻涌上去。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轻易调动自己的情绪。
    她很想反驳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全部咽了下去。
    对啊，她就是很缺钱啊。
    她不知道陆知屿这么说，是出于对她这个人的了解，抑或是分手后过于厌恶她这个人，反正他们之间的误会多到不差这一个。
    她只感觉错综复杂的误会和分隔三年的时间像是两团厚茧，把两人分隔两地，牢牢包裹到密不透气。
    再然后就是铺天盖地涌现出来的无力，一股连周身丝线都没有精力去应对扯开的无力。到最后只能任由丝线切割进身体，把灵魂绞杀蚕食彻底。
    陆知屿像是看到毫无反应的池岛后觉着自讨没趣，他拉住池岛手臂的手逐渐泄力，最终松开像是宣判了两人的结局。
    “算了，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陆知屿轻笑两声，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池岛，你还好吗？”温何跑到池岛身旁，皱着眉满脸敌意地看着陆知屿。
    “你和他打算要一直在一起吗？还是跟我一样，用完就丢弃。”
    “不知道。”池岛心慢慢钝痛，没怎么思考就干巴巴地打断了陆知屿的话。
    “那就好好表现面试顺利入职，毕竟我的钱也是钱，不要嫌弃，池小岛。”陆知屿盯着池岛的眼睛，当着温何的面，仿佛恶意得逞般，跟三年前一样亲昵的叫着她的名字。
    第4章 春日心动p
    ◎图书馆约定◎
    池岛忘记这场闹剧是如何结束的了，她只记得温何说了句我们走吧。
    她回了句好，两人就坐上车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车子缓缓开动，她却犹如第三方视角般抽离了出去，冷漠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回忆着她和陆知屿今天的两次重遇。
    难过吗？尴尬吗？不知道，但这两种情绪应该都有吧。
    有那么难过吗？有那么尴尬吗？好像也没有吧，那为什么心还是被钝器伤到一样闷痛呢，不知道，人类的情绪真复杂，她大脑已经停止工作和分析，无法继续处理这些过载的情绪。
    车窗外的雨下个不停，池岛望着这座城市夜晚的繁华，内心突然涌现出莫名的被排斥和抛弃的失落。这座城市大到可以容纳几千万人口，但她却始终没办法很好的融入进去，像个异类，徘徊在边界没办法前进，也没办法后退。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温何好像是说了几句什么，池岛点头回应了几句，像是某种本能的惯性反应，嘴巴可以短暂占据身体意识，替她回答，随后她转身离开这里。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伞忘在了温何的车上，从小区门口走到单元楼时淋了点雨，她换了睡衣，简单擦了擦头发后，蜷缩在了卧室床上。
    池岛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混乱的思绪。
    有陆知屿面试时装作不认识自己的回忆，有穿着粉色污渍衬衫遇到章程舒的回忆，更有不久前发生的陆知屿故意拿“池小岛”这个名字嘲讽自己的回忆。
    她紧闭双眼，强迫自己睡过去，仿佛只要睡一觉，明天就会到来，一切都可以刷新重来。
    她还是那个只为找工作忧心的池岛，陆知屿还是那个在a国当户外摄影师的陆知屿。
    也许身体奔波一天早已疲惫，也许窗外的雨声作为白噪音舒缓了人类紧张的神经，池岛并不怎么安稳的睡了过去……
    身体陷入一片软绵又毫无依托的黑暗中，思绪本能朝着黑暗中的唯一光亮走去。
    “池小岛。”
    池岛看着对面的人，虽然分辨不清面容，但还是一眼认出这人是陆知屿，难道是在做梦吗？
    “池岛，必要的时候要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身利益。”
    “嗯。”池岛愣愣点头，仿佛被拉回到了过去。
    “池岛同学，除了自己，没人能更好的爱护和珍惜你。”少年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记忆仿佛被拉回到了更遥远的过去。
    “嗯，陆知屿我知道的。”她听见19岁的自己回答道。
    *
    春
    19岁池岛的人生中有两件大事要干，第一打工赚钱，第二学习。
    为此，她什么兼职都尝试过，食堂帮工，超市收银员，家教，只要能赚到钱，她不介意把自己的时间分配出去。
    这么做只有两个目的，攒够下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以及在春海市扎根彻底摆脱周兰。
    打工时间多了，学习时间就会变少，这样不好，毕竟学校的奖学金和毕业后找工作，都一定程度跟学习成绩挂钩，所以她特意推去晚上8点后的兼职，每天雷打不动的去图书馆学习到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