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返回京城

    次日清晨，卿梦萱一觉醒来，精神已好了许多。她起身梳洗后，穿著素淡的衣裳缓缓走下楼梯，刚踏出廊角，便看见了站在院中的那道熟悉身影。
    那人今日似是刻意打扮了一番，黑金滚边的外袍，玉冠束髮，英姿俊朗，神色温和间多了几分不自知的紧张。
    闻景焕今日一早便起来换了身衣裳，本只是隨意而为，但想到她或许会看见，便也难得慎重了一番。
    忽听到脚步声，他猛然回头，眼神不自觉落在卿梦萱身上。
    她微微一怔，脚步顿住，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闻景焕下意识轻咳一声，强作镇定地走上前来，语气儘量装作自然：“你醒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昨晚？”
    卿梦萱脑中“嗡”地一声，立刻回想起那情意繾綣的一吻，脸色一下子红透，羞怯得低下头：“嗯……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那就好。”闻景焕也顿了一下，耳尖有些发红，乾巴巴地回了句。
    两人四目相对，却谁都不敢多看，沉默一时蔓延开来，气氛忽地变得微妙又甜涩。
    恰在此时，有僕人走近，打破了这股缄默。
    “王爷、云姑娘，早膳已经备好，请移步正厅用餐。”
    闻景焕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既如此，那我们便先去用膳吧。”
    卿梦萱点了点头，小声道：“好。”
    两人肩並肩走入正厅，桌上佳肴热气腾腾，色香俱全。卿梦萱一坐下便发现，今日的菜色几乎全是她喜欢的。
    她眉头轻扬，心中一动，目光悄悄看了闻景焕一眼，眼中不自觉多了几分甜意。
    不用问，也知道必是他特意吩咐。
    闻景焕坐在她身旁，不动声色地为她夹菜、斟汤，动作体贴温柔，如水流过石。
    “本王记得这些你最爱吃了。”他说时目光柔和，语气平淡却藏著满满关怀。
    卿梦萱唇角微扬，心底泛起暖意。
    等到用过早膳后，两人相携离去，一旁的僕人悄悄看著他们离去的背影，终於忍不住低声感嘆：“哎呀，王爷和云姑娘的感情可真好啊，昨儿还嚇了一跳呢，没想到转眼又甜得发腻了。”
    另一名年纪稍长的侍女凑上前，悄悄附和：“我也觉得。云姑娘温温柔柔的，又知礼有分寸。以后若是成了王妃，那可真是咱们府上的福气。”
    “是啊是啊！”另一个也凑过来，小声笑著，“我们现在可得好好伺候著，指不定日后也能沾上点光呢。”
    接下来的日子里，闻景焕每日都无微不至地照顾著卿梦萱。
    外头连日大雨，卿梦萱因身体虚弱无法出门，他便命人四处搜罗新画本、异地小玩意儿，只为博她一笑。
    卿梦萱虽不言明，但心里早已甜得像蜜一般。连脸上的病色都退了几分，气色日渐红润，伤势也逐日好转。
    终於，几天后雨停了。
    闻景焕站在廊前，看著天边破云的霞光，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转身进屋，看著刚醒来的卿梦萱，唇角带著笑意：“终於天晴了。云娘，我们总算可以回京了。”
    卿梦萱看著他，也微微一笑：“是啊，咱们出来的也够久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另一边，那晚青萍仓皇奔逃后，便被雨淋得浑身湿透，整个人狼狈至极。
    她左肩被闻景焕一剑划破，伤口极深，从逃出来的那一刻起，鲜血便像不肯停止的泪水般源源不断地淌著，浸透了她一身的素衣。雨水冰冷，身子更是如坠寒窟。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穿过山林小径，不顾荆棘划破脸颊，只管往前跑。
    她不知该往哪去，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一停，就会死。
    雨幕中，她如同一个没头苍蝇般四处逃窜，脸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是泪。每走一步都似踩在刀锋上，连呼吸都像是被压榨出血的痛。
    可终究是血流太多了。
    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眼前也越来越模糊。她终於摇摇晃晃地踏出最后一步，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泥泞中。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却再无力睁开眼。意识一点点模糊，耳边的风声仿佛也远去了。
    “我……真的要死了吗……”
    不甘、怨恨、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最后的念头里，竟满是对卿梦萱的恨意。
    若没有那个女人，自己也许早已站在王爷身边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马车沿著山路缓缓驶来。
    厚重的雨帘中，马车的车轮在泥泞中打滑，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驾车的老车夫缩著脖子，时不时地抽动手中鞭子，催促前行。
    忽然，前方黑漆漆的地面上，隱约可见一道人影倒在路中。
    “吁！”老车夫猛地勒住韁绳。
    马匹嘶鸣一声，前蹄高扬，车厢微微震颤。
    “怎么了？”车厢內传出一道低沉的男音，语气平稳却带著几分清冷。
    车夫转身，一边摘下斗笠，一边急道：“前头……前头倒著一个人，是个女人，看著像是晕过去了，横在路上挡了去路。”
    车中沉默了一瞬。
    “哦？”男子淡淡应了一声，隨即掀开车帘，一只靴履先落在地面，紧接著，他举步走到那道昏迷的身影前。
    月色勉强透过云层洒下微光，照在青萍那张被雨水和泥土糊住的脸上。
    只见她脸色苍白如纸，髮丝凌乱，身上湿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顏色，整个人蜷缩著，像只被遗弃的小兽。
    男子蹲下身，將手指贴近她的鼻息。
    薄凉的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察，但她终究还活著。
    他低低一笑，声音清冽：“没想到……居然还吊著一口气。”
    他並未多犹豫，单手一伸，毫不嫌弃地將她横抱起身。她的身子瘦削又湿冷，衣上满是血泥，沾了一身，但男子却神情淡然，仿佛抱的不是人，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物什。
    他抱著她回到马车中，吩咐车夫继续前行。
    青萍不知自己昏了多久，只觉整个人像坠入了一场幽暗而混乱的梦境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於睁开眼，入目的是一间陌生的屋子。
    榻边燃著暖炉，空中弥散著淡淡的药香，安静得甚至听得见炉火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