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长发仙子

    “大不了，用邶凉的气数来抵债。”
    叶若依边走边平静地说。
    可跟在后面的徐奉年和老黄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大不了，用邶凉的气数来抵债！”
    如果是別人说这话，徐奉年一定会觉得对方狂妄无知，竟敢威胁邶凉。
    想当年春秋国战，徐晓带著六十万邶凉军吞併六个皇朝，席捲了大半个天下。
    马踏江湖，多少名门大派都被他灭了。
    徐晓曾说，世上能威胁他的人，还没出生呢。
    但这句话从苏尘的侍女叶若依口中说出来，徐奉年却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他甚至还有些后怕。
    因为他感觉叶若依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天机仙人真的有办法削弱邶凉的气数！
    想到这里，徐奉年对叶若依竟然多了几分畏惧。
    什么叫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他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不过叶若依刚才的话里还透露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
    那就是他这三年的游歷，是命中注定的磨难。
    徐奉年刚想追问，却发现已经到了第十七层。
    主位上，苏尘神色淡然地坐著，看到徐奉年的那一刻，眼角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位可是雪中的主角，来歷极其不凡，绝对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气运极旺。
    “见过天机仙人——”
    四大恶人、徐奉年、老黄、南宫朴射分別站在两侧，一起向苏尘行礼。
    更別说苏尘那早已传遍天下的“天机仙人”之名了。
    单凭苏尘能够一剑引来天雷的绝世剑法，就让人不敢对他有丝毫轻视。尤其是刚才叶若依在楼梯上说的那番话，不仅把徐奉年和老黄嚇坏了，就连四大恶人也嚇得冷汗直流。
    虽然世间常说气数这回事，但终究是虚无縹緲的东西。而苏尘竟能削弱邶凉的气数，这是多么恐怖的能力？
    叶若依根本没想到，自己隨口说的一句话，竟然对这几个人造成了如此大的心理压力。
    登天阁第十七层。
    苏尘面对眾人的行礼，轻轻点了点头，缓缓说道：“都起来吧。”
    说完，他抬手一招，就从段延庆手中把白银天机令拿了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段延庆再次被苏尘的手段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又传来苏尘的声音：
    “段延庆，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盈。”
    “他是大理国上德皇帝段廉义的儿子，曾是大理国的延庆太子。”
    “上德五年，朝廷突然发生巨变，上德帝被奸臣杨义贞杀害，他在混乱中逃出了大理。”
    “之后几年他潜心修炼武艺，终於进入逍遥天境，重新回到大理，想用武力平定叛乱。”
    “但因为暴露了行踪，在途中遭到无数江湖高手的截杀，展开了一场血战。”
    “虽然他最终消灭了所有敌人，但自己也身受重伤，双腿折断，面目全非，喉咙被人砍了一刀，从此失去了声音。”
    “即便伤势如此严重，他依然靠著顽强的意志活了下来，坚持来到大理。”
    “可是此时朝堂已经变了模样。”
    “上德帝的侄子段寿辉得到了忠臣高智升和天龙寺诸位高僧的帮助，平定了叛乱，顺理成章地登基称帝，称为上明帝。”
    “上明帝即位一年后，出家入天龙寺，將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堂弟段正明，也就是现在的保定帝。”
    “他的最后希望是找到天龙寺中一位得道高僧，也是他的亲叔叔枯荣大师，让对方证明他的身份，夺回原本属於他的皇位。”
    “但当时枯荣大师正在闭关修行，他苦等了三个月也没能见到，只能无奈地离开。”
    苏尘说完后，大厅里的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段延庆的真实底细，就连他那三个同伴也蒙在鼓里，更別说徐奉年他们了。
    这个隱藏的秘密，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他们对段延庆的看法。
    若非苏尘揭露，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在大宋江湖上恶名昭彰、坏事做尽的四大恶人之首，居然曾是个尊贵的太子。
    特別是听完苏尘细说段延庆的过往后，他们更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身为太子，段延庆的命运却异常坎坷，比普通百姓还要悲惨。
    少年时期就因故被迫流落他乡。
    待他武功大成归来，却遭到多方唾弃，双腿被打断、容貌尽毁、嗓子也哑了。
    好不容易回到大理，却发现朝廷早已人事全非，再无人能为他证实身份。
    这样的遭遇，想想都让人觉得绝望。
    徐奉年自认歷经了不少磨难，但与段延庆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这一刻，徐奉年首次对这位相貌丑陋的恶人產生了一丝敬意，敬佩他那坚韧不拔的意志。
    “段延庆！段延庆！”
    “我还以为我已经把这个名字忘了，好陌生的名字。”
    段延庆抬起头，两行热泪缓缓滑落。
    这些年的一切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多少次走投无路，多少次绝望到想放弃生命。
    最让他痛苦的並非处处受挫，而是这偌大的世界，竟无一人认识他、理解他、同情他。
    无数个寂静的夜晚，他只能独自承受所有的绝望，如同孤独的野狼。
    而现在，他终於遇到了一个了解他、明白他的人。
    喜极而泣都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他这才意识到，找天机仙人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因为天机仙人无所不知，所以他无需有任何隱瞒，可以尽情地倾诉一切。
    想到这里，段延庆那颗早已破碎的心，此刻竟有力地跳动起来。
    那个人！
    如果是天机仙人的话，一定能帮他找到那个人！
    那个曾给予他生的希望，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却始终看不清面容的人！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和身份。但现在，他离那个人越来越近了。
    激动得他忘了用腹语术，挣扎著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苏尘把一切看在眼里，轻嘆一声，平静地说道：
    “在夺回皇位无望后，你彻底绝望，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一心求死。”
    “但就在那个夜晚，你遇到了一个女子，一个身著白衣，仿佛从仙境中走出的绝美女子。”
    “当时你衣衫襤褸，如同最卑微的乞丐，但她却主动走向你，与你共度了一段短暂的美好时光。”
    “天龙寺外，菩提树下，一个邋遢的乞丐，一个长发飘飘的仙子。”
    “正是那一夜让你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勇气，你外表被仇恨笼罩，內心却对那位『仙子』虔诚祈祷。”
    “这『仙子』並非神话中的西方菩萨，而是你心中那位白衣胜雪、长发飘逸的女子。”
    “靠著这位『长发仙子』的支持，你重新恢復了修为，重回逍遥天境，还练成了腹语术。”
    “修为恢復后，你开始疯狂报復，將所有仇人都杀得片甲不留，手段残忍，震惊江湖，从此背上了『恶贯满盈』的恶名。”
    “而你此刻前来，就是为了找那位『长发仙子』吧？”
    听完苏尘的话，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这也太离奇了吧！
    天龙寺外，菩提树下，一个邋遢的乞丐，一个绝美的女子主动靠近。
    这种情节只会在穷书生写的小说里出现，竟然真的发生了。
    徐奉年等人这时才明白，为何段延庆会称她为“观音长发”。
    就连他们也觉得，那位白衣女子一定是天上的观音显灵，特意来救段延庆的。
    扑通！
    段延庆被说中心事，反应最大，直接扔掉拐杖跪倒在地，眼中满是泪水。
    “求天机仙人开恩，告诉在下那位『长发仙子』的名字和身份，还有她为何愿意嫁给那时的我……”
    “在下愿以大理段氏的绝学《一阳指》作为报答。”
    段延庆声泪俱下地恳求道。
    这句话一出，厅中几人又是一惊。
    一阳指！
    这是大理段氏的招牌武学，在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
    它不仅是罕见的刚猛指法，还能调理內息、治癒內伤。
    江湖上能治外伤的神医不少，但能治內伤的却屈指可数。
    因此，许多受了內伤的高手都会前往大理天龙寺求助，也让《一阳指》越来越有名。
    不过真正引起眾人兴趣的是段延庆提出的问题。
    就连对这事不感兴趣的南宫朴射，此刻也竖起耳朵，想弄清楚这位白衣女子到底是谁，为何会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
    “如你所愿。”
    苏尘平静地说，眼神中似乎有光芒闪烁，仔细打量著段延庆的脸。
    片刻之后，他的脑海中响起一道系统提示音：
    “叮！”
    “替段延庆算命成功。”
    “恭喜宿主获得极品黄龙丹。”
    苏尘闻言微微皱眉，极品黄龙丹，这名字听起来挺玄乎。
    不过段延庆可是原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气运不浅，想必效果不会差。
    “最好能提升修为。”
    苏尘心里暗自嘀咕，隨即收起看相的模样，拿起茶杯慢慢品尝。
    段延庆紧张得额头冒汗，小声问道：“敢问天机仙人，结果如何？”
    主位之上。
    苏尘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茶杯，面对眾人，缓缓说道：
    “我已经算出了天机。”
    “那个让你朝思暮想的长髮仙子，名叫刀白凤。”
    “她原本是摆夷族酋长的女儿，后来与大理国联姻，嫁给了大理镇南王段正淳。”
    “所以她的身份是大理国镇南王妃。”
    噝……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长发仙子的真实身份，再次让徐奉年、南宫朴射等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段延庆曾经是大理国的延庆太子，而他一直在寻找的长髮仙子，竟然就是大理镇南王妃？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位摆夷族首领的女儿，大理镇南王妃，为何会突然嫁给一个乞丐？
    就连段延庆也满脸惊愕，“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为何要这么做？”
    作为曾经的大理太子，他对现在的段氏皇族恨得咬牙切齿。
    但现在苏尘却告诉他，那个救了他的长髮仙子，其实是镇南王段正淳的妻子。
    这句话让他心神大乱。
    “刀白凤之所以这样做，原因很复杂。”
    “她当初嫁给段正淳，本是政治联姻，毫无感情可言。”
    “但段正淳*流倜儻，对女人很好，刀白凤也就慢慢接受了镇南王妃的身份。”
    “可段正淳却总是朝三暮四，游歷江湖时四处留情，结识了无数情人。”
    “刀白凤是摆夷族女子，性格刚烈，实在无法忍受段正淳的行为，於是產生了报復的念头。”
    “段正淳四处留情，刀白凤便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找个最卑微、最丑陋的人来占有她。”
    “所以那天，在天龙寺外的菩提树下，她选中了奄奄一息、丑陋无比的你。”
    苏尘摇著扇子，平静地敘述著这段往事。
    在场的人听后都明白了。
    虽说刀白凤的报复方式有点过头，但大家也能理解她的动机。
    只能说这都是命运的捉弄，让刀白凤遇到了段延庆，还救了他一命。
    “原来如此，竟是这般……”
    段延庆脸上露出一丝宽慰。
    虽说刀白凤起初只是想利用他来报復段正淳。
    但这么多年的心结一旦解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鬆，死也能瞑目了。
    苏尘见段延庆这般模样，心中暗嘆，继续说道：
    “事情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但世事难料，刀白凤做梦也没想到，一场短暂的邂逅，竟让她怀了孕。”
    “她和段正淳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这次终於有了，虽然不是段正淳的，但她还是决定生下来。”
    “这个孩子，就是段正淳名义上的独子，现在的镇南王世子段誉。”
    啥？？我……我还有个孩子？？
    这一刻，段延庆彻底惊呆了，连腹语都忘了，发出一阵呜咽声。
    旁边的徐奉年、南宫朴射等人也都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这剧情也太离奇了吧。
    “当年你作为延庆太子流落民间，最终没能坐上皇位。”
    “而现在的大理皇帝没有子嗣，镇南王段正淳是第一继承人。”
    “作为段正淳唯一的儿子，段誉自然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子，未来的大理皇帝。”
    “天机难测，因果循环，一切早已註定。”
    苏尘收起扇子，说出了最后的话。
    段延庆原本被仇恨蒙蔽的心，此刻又重新亮堂起来。
    老天爷眷顾我段延庆，不仅给了我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將来还有可能成为大理皇帝。
    他经常畅想未来，想知道怎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的坎坷。
    现在，他终於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