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到底是江南好，还是湖广好？

    “父亲，那帮反贼送牌匾来了怎么办？咱们要还是不要？”
    城北的一家二进院落內，孙家三父子听著街道上传来的锣鼓声，都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父子三人都是秀才，说来孙家运气也著实差了些，孙秀才十五岁便中了秀才，可其后几十年考下来，都始终名落孙山，中不了举。
    孙秀才也是毅力惊人，哪怕六十多岁，依然不死心，埋头苦读，继续乡试。
    用他的话说，这辈子不中举，死不瞑目。
    而两个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二十多岁就过了院试，成为秀才，同样考到四十有余都无法中举。
    中举可以说已经成了父子三人的执念，但也正因如此，让原本还算殷实的孙家也变得穷困潦倒。
    虽然也算书香门第，但在汝阳已经是垫底的存在，祖上传下来的千亩良田卖的只剩下了百亩。
    家中也只有寥寥几个奴僕丫鬟，加上孙家父子三人平日里为人和善，也是唯一被评为良绅的一家。
    可相比起眾人怕恶绅，这良绅的帽子也不好戴呀。
    “父亲，你快拿个章程出来呀。”
    见锣鼓声越来越大，孙老大额头都急出了汗来，一旁的两个媳妇和几个孙子孙女也是一脸焦急。
    “开大门，接扁！”
    孙仲吉脸色变幻数下，最后一咬牙一跺脚道。
    “父亲，这要是接了，今后朝廷追究下来如何是好？”
    “私通反贼的是那闯塌天，又不是我孙家，只是一块牌匾而已，连反贼都认我孙家是良善之家，难道朝廷连反贼都不如，会因此而问罪我孙家吗？”
    孙仲吉沉吟一下说道。
    其实他也不想接这块劳什子牌匾。
    可要是不接，不是直接打这伙反贼的脸吗？
    不用想，都知道是何下场，所以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与家人。
    无奈，一家人也只得打开大门迎接。
    不多时清查队的人就敲锣打鼓，抬著一块掛满红绸的牌匾，来到门口。
    身后还跟著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孩童，各家大户也都派了人来捧场。
    隨著两封鞭炮点响，牌匾被掛了上去，一眾员外公子都是上前道贺，脸上都带著幸灾乐祸。
    孙家父子三人嘴上说著感谢，脸上却是比哭还难看。
    待人群散去后，一家人看著上方的牌匾久久无语。
    “哎，要是朝廷赠予的就好了！”
    孙家大媳妇看著牌匾上四个鎏金大字：良善之家，也是忍不住嘀咕一句。
    “你给我闭嘴，一个妇道人家哪来这么多话？”孙老大虽然也极力赞同妻子的话，但还是小声训斥道，还下意识的瞧了瞧四周。
    次日，府衙客厅內。
    父子三人一大早便来感谢。
    “徐大王，老朽和犬子都仰慕大王已久，对朝廷也已死心，若大王不嫌弃，今后我父子三人愿加入义军，为大王效犬马之劳！”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不过孙老先生，我义军条件艰苦，你年事已高，还是在家颐养天年吧。”
    “倒是两位公子能加入我义军，实乃徐某人之幸！”
    徐斌抿了一口茶，暗道自己的王霸之气总算来了。
    造反了这么久，今日总算是有读书人主动来投靠，还是父子三人同来，著实是个好的开头。
    “大王此言差矣，昔日姜太公八十有余，尚能辅佐文王成就大业，开创八百年周朝，老朽今年才六十有七，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又怎可能虚度光阴，颐养天年？”
    “若大王真嫌弃老朽年迈，不肯接纳，老朽也无顏回去，便一头撞死在这里，以死明志！”
    孙仲吉说到最后激动的站起来，就要去撞边上柱子。
    两个儿子赶紧上前一人扯著一只手臂，这才挡下。
    只不过那动作神態实在太假。
    徐斌自然知道这父子三人並非真心投靠，而是被他的阳谋逼得，心中憋著气也正常。
    本来他只想收孙家兄弟俩，但现在也只得起身上前阻止道：
    “孙老先生所言极是，是在下格局小了！”
    “今日能得老先生相助，就如当初文王得姜太公，皇叔得孔明，何愁大业不成，天下不定？”
    “言重了，言重了，老朽区区一介凡夫俗子，岂敢与孔明先生相提並论？”
    孙老头见徐斌总算还知道礼贤下士，气也消了不少，赶忙谦虚摆手。
    不过心里还是非常受用的。
    他父子三人虽是被逼无奈，担心日后朝廷算帐，这才权衡利弊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从了贼，但看好徐斌也是很重要的一点。
    若是那闯王八大王之流，他们是万万不会从贼的。
    何况父子三人其实也都清楚，这辈子怕是考到死都成不了进士，做不了官。
    既然考不中，那就换一种方式当官。
    “哎，老先生不必妄自菲薄，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乱世出良相，难道那李善长天生就是国公宰相的命？”
    “大王英明，我父子三人今后愿誓死追隨大王！”
    父子三人都是激动的齐齐跪拜。
    徐斌这话简直说到他们心坎上去了。
    “快快请起！”
    “来人，设宴！”
    徐斌赶忙亲热的將三人扶起，立即就招呼人设宴。
    酒宴上，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孙老头便率先开口道：“不知主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不知老先生有何高论？”
    徐斌也放下酒杯，望向父子三人，想看看这三人的深浅。
    孙老头自然不会客气，扶著额下鬍鬚，一副隱士高人的模样，缓缓道：“主公，如今明廷內忧外患，中原烽烟四起，怕是已到了改朝换代之时。”
    “主公起於微末，短短半载便有如此实力，著实惊才绝艷，古今罕见。”
    “然而这般四处征战，终归如无根浮萍，虽然强极一时，却无法持久！”
    “不错，当务之急主公还是得寻一块稳固的根基之地，可惜咱们汝寧府虽好，却並非王霸之所！”
    孙老头话还未说完，一旁的次子就迫不及待的接口道。
    惹得他老爹眉头顿时一皱，狠狠的瞪了一眼。
    “哦，那不知哪里才是王霸之地？”徐斌坐直身体，一脸认真，是给足了三人表现的机会。
    “江南！“
    “江南之地繁似锦，钱粮无数，却又昇平已久，武备鬆弛。”
    “若主公能南下江淮，夺取南京，既能斩断明朝的命脉，使其快速灭亡，又能以富饶的江南为根基，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孙老头再次抢先开口道。
    可刚说完，次子孙老二就又摇头道：
    “不可，江南之地虽繁华，然咱们北方人贸然南下水土必然不服，何况江南武备虽然鬆弛，但大明的根基最为稳固，哪里是能轻易夺取的？”
    “依我之见，应该南下湖广，正所谓湖广熟天下足，若主公能据有湖广，再顺江而下，夺取江南，则半壁江山在手，何愁大业不成？”
    “混帐东西，你书都读到牛身上去了？古今多少英雄豪杰，你见哪个是在湖广起家最后夺得天下的？”
    “那陈友谅就是前车之鑑，还有隋末之时的萧梁，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所以湖广绝非龙兴之地，而是死地！”
    孙老头气得衝著次子喝骂道。
    孙老二却是跟著脖子反驳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父亲怎能借古断今，如此武断湖广就是死地？”
    “二弟，湖广確实不可行，但江南亦不可取，依我之见，还不如就留在汝寧，伺机图谋整个中原，毕竟自古得中原者得天下！”
    “一派胡言，正所谓金边银角草肚皮，中原就是草肚皮，一捅就破，哪里能以此为根基？”
    “不错，中原乃六战之地，岂能作为根基之所？大哥，你怕不是喝多了，尽说胡话！”
    父子三人一时间，爭的是面红耳赤。
    “好了，三位不要再爭了，暂时我义军还是以发展实力为主，根基之地不急，以后再议吧！”
    见父子三人都快打起来了，徐斌赶紧劝道。
    他感觉逼迫孙家加入，似乎有些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