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麦格教授

    艾米丽小心翼翼地抱起地上昏厥的猫头鹰。它的羽毛沾著夜露，在门厅暖光下泛著绸缎般的光泽。她將它安置在铺著软垫的茶几上，又匆匆取来一碟坚果和晒得金黄的小鱼乾摆在旁边。
    她拉著儿子坐到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著膝盖上信件的蜡封。羊皮纸特有的粗糙触感提醒著这一切並非幻觉。
    卡伦的瞳孔仍因兴奋微微扩张。他正用指甲反覆刮擦掌心——这是前世在孤儿院养成的习惯，每当拿到回收站送来的《哈利波特》旧书时，他总会这样克制不住自己。那些被翻烂的章节曾是他贫瘠童年里最璀璨的星光，而现在，对角巷的砖墙正在他脑海中一块块垒起真实的形状。
    “艾米丽！”大卫推门的动静惊醒了沉思中的少年。父亲的外套还带著海风的咸腥，“莉莉只说有猫头鹰送信？这到底——”
    “看完这个你就知道了，大卫。”艾米丽打断了大卫的话。
    羊皮纸在眾人手中传阅时发出沙沙轻响。艾米丽突然按住卡伦颤抖的手腕：“你知道些什么，对吗？自从你五岁那次高烧后……”她没说完后半句，但卡伦记得那个暴雨夜。雨滴悬浮在窗前的诡异景象，原来那所谓的超能力觉醒是他魔力觉醒的初兆，他早该联想到的。
    “这是真的，它不是恶作剧。”卡伦突然抬手，茶几上的瓷盘应声浮起三英寸。莉莉的惊呼声中，几粒坚果从边缘滚落，在橡木地板上弹跳著远去。
    “五岁那次发烧之后，我就发现我的记忆力变强了，而且我能够操控一些东西浮起来。”
    “卡伦，卡伦，你能让我飘起来吗？”莉莉的脸上掛著难以掩饰的兴奋与好奇。
    “我能让铅笔盒在课桌上跳踢踏舞，”少年苦笑著补充道，“但要让活物飘起来？恐怕得等进了霍格沃茨……”他的尾音淹没在妹妹失望的哀嘆里。
    大卫的目光在儿子兴奋的面容和那封不可思议的信件之间来回游移，工程师的理性思维与眼前的超现实景象激烈碰撞著。
    “霍格沃茨……”他低声重复著这个陌生的词汇，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橡木餐桌，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所以卡伦你真的决定好要去这个霍格沃茨了吗？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大卫终於开口，声音低沉而温和
    “这意味著你要独自一人去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没有我们，没有莉莉，没有你熟悉的……”
    “我知道。”卡伦打断父亲的话，嘴角却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但您教过我，真正的探险家从不会因为未知而却步。况且……”他的目光落在那封淡黄色的信封上“我总觉得，这才是我真正该去的地方。”
    大卫与妻子交换了个眼神。这个总在退潮时独自翻拣贝壳的儿子，此刻眼里跳动著他们从未见过的火焰。“我们会支持你”父亲最终说道，手指无意识抚过信纸上烫金的校徽，“但至少该等这位信使先生——”
    “咕！”猫头鹰突然炸开羽毛，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环视著围拢的人类。艾米丽將食盘推近时，它歪头打量了足足十秒，才矜持地啄起一条小鱼乾。
    卡伦蹲下身，与那只棕灰色的猫头鹰平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猫头鹰的羽毛上，映出深浅不一的褐色光泽。他小心翼翼地举起信封，轻声问道：“你还能送信吗？”同时用食指在信封和猫头鹰之间来回比划著名。
    猫头鹰歪了歪头，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它扑腾了一下完好的左翅，发出两声短促的“咕咕”声，脖子灵活地转了180度，像是在思考这个人类的意图。
    “它到底听不听得懂啊？”莉莉蹲在卡伦身边，双手托腮，好奇地观察著猫头鹰的一举一动。“我在动物纪录片里看过，猫头鹰的头能转270度呢，但它会点头吗？”
    就在这时，猫头鹰突然做了一个让兄妹俩都惊讶的动作，它先是把头歪向一边，然后又歪向另一边，最后上下摆动了一下，活像个正在斟酌词句的学者。这个动作太过擬人化，以至於卡伦差点笑出声来。
    正当卡伦试图比划著名询问回信方式，门铃骤响。
    “这个时间不该有人来才对。”大卫皱眉看了眼壁炉上的航海钟，迟疑地走向门口。
    门开的瞬间，站在台阶上的女人让大卫呼吸一滯，她身著的墨绿色长袍上缀著星辰般的银线，髮髻盘得一丝不苟，锐利的目光透过方形眼镜投射过来。最令人不安的是，她周身笼罩著某种气场，让门廊前的阳光都变得凝滯。
    “霍索恩先生？”女巫的声音像冬日结冰的湖面，清脆而凛冽。她胸前的银质徽章突然转动起来，展露出“h”字样的校徽。“我是米勒娃·麦格，霍格沃茨的变形课教授。”
    客厅传来茶杯翻倒的声响。莉莉从大卫臂弯下钻出，发梢还沾著猫头鹰的绒毛：“教授！您也会让东西飘起来吗？就像卡伦那样。”
    “莉莉！”艾米丽慌忙把女儿拉回身边。
    “看来你们已经见过霍索恩先生的魔力暴动了，这是一种小巫师无法控制魔力时產生的自然现象。”
    “通常表现为物体无故漂浮”麦格继续道，魔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或是情绪激动时引发意外魔法。”她的眼神越过眾人，落在静立窗边的卡伦身上。阳光將少年手中的信封照得半透明，羊皮纸纤维里暗藏的金线隱约闪烁。
    “下午好，卡伦先生。”麦格教授的苏格兰口音让姓氏的尾音微微上扬，“看来我们的信使遇到了些意外。”她的扫过正在啄食坚果的伤鸟。
    卡伦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前的女巫比他记忆中的形象更加鲜活，她眼角细纹里沉淀著某种古老智慧。这不是电影里走出的角色，而是真实存在的、呼吸著的魔法。
    “魔力暴动？”艾米丽递上咖啡时突然打断沉默，“但是卡伦能控制这种能力。”白瓷杯与银匙相碰，发出清脆的颤音。
    麦格教授挑了下眉，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只警觉的猫头鹰：“自主控制？这倒是……”
    卡伦手指轻抬，整个茶盘平稳升起，却在转向时突然倾斜，坚果像微型炮弹般砸中猫头鹰的脑袋。受伤的鸟儿愤怒地叼起一条小鱼乾，甩尾羽拍在卡伦额头上。
    “非凡的控制力，”她低声说，声音里混杂著惊讶，“不过精准度还需要练习。没关係，霍格沃茨会帮你完善这些能力。”
    她魔杖轻挥，沙发上的针织抱枕突然伸展出毛茸茸的尾巴。变成虎斑猫的抱枕打了个哈欠，露出绒线织就的粉色牙床。
    “上帝啊！”大卫的惊嘆混著莉莉的尖叫。小女孩试图抱起猫咪时，变形生物却炸开毛线，冲她齜出编织的獠牙。
    卡伦深吸一口气，手指轻轻摩挲著羊皮纸清单的边缘。“麦格教授，”他儘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儘管他此时內心仍然心潮澎湃，“最后一个问题，我该如何前往霍格沃茨？还有这些物品该去哪里购买？”
    麦格教授紧绷的肩膀似乎放鬆了些许，她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我很高兴你们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一切。”她说，声音里带著罕见的温和，“你们是我这些年来遇到的適应力最强的麻瓜家庭。”
    她从长袍內袋取出一个小巧的皮袋，倒出几枚金加隆放在茶几上。金幣在阳光下闪烁著温暖的光芒，上面刻著的数字和符號让莉莉忍不住伸手去摸。
    “古灵阁，我们的巫师银行，会为新生提供货幣兑换服务。”麦格教授解释道，“每年限额200加隆，匯率是5英镑兑换1加隆。”
    “你们可以先做些准备。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会再来拜访，届时我会带你们前往对角巷，购买你所需的这些物品。”
    “好的，谢谢您，教授。”
    “那么明天见，卡伦先生。”她优雅地挥动魔杖，那只虎斑猫发出一声满足的呼嚕声，重新变回了抱枕。
    当麦格教授的身影在门口幻影移形消失时，莉莉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她兴奋地跳上跳下，而隨著她的每一次跃起，客厅里的窗帘都无风自动，桌上的纸张像蝴蝶般飞舞起来。
    “莉莉！”艾米丽惊呼，但她的声音很快被女儿的欢笑声淹没。大卫若有所思地看著这一幕，伸手接住一张飘落的购物清单。
    “看来我们家不止一个孩子有魔法天赋。”他轻声说，与妻子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艾米丽揉了揉太阳穴：“大卫，明天你陪卡伦去那个对角巷，多带些现金。”她转向莉莉，“至於我们的出海计划……”
    “必须推迟！”莉莉抢著说，眼睛亮得像星星，“我要看哥哥买魔杖！”
    卡伦悄悄退出了客厅。楼梯在他的脚下发出熟悉的吱呀声，但此刻连这平常的声音都显得不同寻常。他关上臥室门，靠在椅背上，让窗外的海风轻抚过发烫的脸颊。
    不到一小时前，他还只是个计划著周末出海的男孩。现在，他手中握著的却是通往魔法世界的钥匙。信封上的地址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德文郡，胡伊区，新月街17號】
    “德文郡……”他喃喃自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八岁那年，在普利茅斯港的“五月台阶”前，那对银髮老夫妇的身影再次浮现在眼前。他们周身流动的魔法光辉，那捲神秘的如尼文羊皮纸，还有那张警告他不要凝视深渊的字条……
    德文郡，对，没错，就是德文郡！
    德文郡，哈利波特，老夫妇，如尼文。那对老夫妇很有可能是尼可勒梅夫妇。
    书桌抽屉被猛地拉开，那张八年来始终无法破译的如尼文羊皮卷此刻正渗出微光，符文像蝌蚪般在纸面游动。上面不知何时多出一行褪色题词：
    【致窥见真实之眼的继承者：
    ……
    ——n.f.& p.f.】
    虽然中间的內容依然无法理解。但卡伦的猜想无疑被证实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尼可勒梅的妻子叫佩雷內尔，n.f.& p.f.代表的应该正是他们。
    卡伦决定，明天一定要在对角巷找到更多关於古代如尼文和炼金术的书籍。也许，仅仅是也许，他能解开那张羊皮纸的秘密……
    窗外，一只陌生的渡鸦掠过月光下的海面，它的脚环上刻著一个奇特的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