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是哥们，真撞大运啊？

    夏日的蓉城，总是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惊瑜站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眼神死死盯著手机屏幕，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林惊瑜，男，28岁，擬录取”
    当这行字清晰地映入眼帘时，他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直衝头顶，整个人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猛地打了个激灵。
    “考上了，老子终於考上了！”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声音在闷热的空气中炸开，惊起了楼下树梢上歇息的几只麻雀。
    两年多了。
    整整两年半的埋头苦读，无数个挑灯夜战的夜晚，所有的付出终於有了迴响。
    菸草局的公务员编制，在如今这个就业形势严峻的时代，含金量不言而喻。
    尤其是在蓉城这样一座二线城市，能端上这个铁饭碗，简直羡煞旁人。
    林惊瑜激动地挥舞著拳头，在原地转了好几圈，这才稍微平復了心情，拿起手机，第一个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爸，我考上了！菸草局！”他的声音仍带著难以抑制的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隨即传来父亲努力压抑却依然透出喜悦的声音：“知道了，中午回家吃饭，给你庆祝一下。”
    掛断电话后，林惊瑜又迫不及待地给几个好友发了消息，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仰头望著天空，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上岸了，终於上岸了。
    这一刻，他颇有些范进中举的感觉，只是还不至於疯癲到需要挨岳父一巴掌的地步。
    中午，林惊瑜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
    父亲林明辉繫著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那张常年绷著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
    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林惊瑜爱吃的菜：回锅肉、麻婆豆腐、鱼香茄子……都是地道的蓉城风味。
    林父淡定地递给儿子一根烟，隨后自顾自地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烟雾繚绕中，他打量著儿子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似是无奈又似是欣慰地摇摇头：
    “你当初要是听老子的话，好好考个大学，上个985、211，老子都能托关係帮你进去，还用得著考三年？”
    林惊瑜訕笑著摸了摸后脑勺。兴奋归兴奋，他还没被冲昏头脑。
    父亲是菸草局的老质检员，说这话倒也不是吹牛，只是他的人脉也就到此为止了，还没硬到能改变录取规则的地步。
    记得某机构的一位张老师说过：“你以为这些单位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为什么招聘非要標註双一流大学优先？
    为的就是防止太多人托关係找领导。標註必须双一流，堵的就是这些人的嘴。
    当然，你孩子要是真牛逼，真是985、211毕业，那他也认。”
    显然，林惊瑜就属於被这个条件卡得死死的那类人。
    谁让他高中时沉迷游戏，荒废了学业呢？
    等到毕业踏入社会，遭受过现实的毒打，他才明白学歷是多么重要的一块敲门砖。
    那些招聘企业，早在你看简歷之前，就已经用学歷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现在谁要是还敢在他面前说学歷无用，能力最重要，林惊瑜真能上去给他两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林明辉吐出一口烟圈，目光瞥向墙上掛著的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婉，眼神里满是幸福。
    林明辉的眼神渐渐柔和，声音低沉下来：
    “老婆，咱儿子现在靠自己的实力考上编制了，你应该也放心了吧。”
    林惊瑜默然，喉头一阵发紧。想到逝去的母亲，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为什么当年就没有坚决阻止母亲去江城呢？如果那时候她没有去......
    傍晚时分。
    “爸，今晚跟谢兴文他们几个有约，就不在家吃了。”林惊瑜一边换鞋一边朝厨房喊道。
    林明辉再次从厨房探出头来，眼里闪著狡黠的光：“女同学？也好，你现在工作定了，下一步就该考虑成家了。”
    “再说吧，还早著呢。”
    一提到这个话题，林惊瑜就头疼。看来无论他多大年纪，都逃不过被催婚的命运。
    夏夜的蓉城华灯初上，街道上车水马龙。
    林惊瑜开著那辆二手大眾，缓缓匯入晚高峰的车流中。
    手机忽然响起，是好友谢兴文打来的。
    林惊瑜刚接通，就听到那头嘈杂的背景音和谢兴文激动得有些变调的声音：
    “鯨鱼！到哪儿了？你知道今天谁来了吗？”
    林惊瑜不以为意：“还能有谁？不就咱们哥几个吗？”
    高中毕业十年，大多数同学早已各奔东西，失去了联繫。
    唯有他们这个小圈子，还时不时聚一聚。
    “是我！能听出我的声音吗？”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林惊瑜一愣。怎么今天还有女生？
    兄弟们这是搞什么名堂？
    他马上就要进体制內了，可別在这个节骨眼上整出什么么蛾子。
    等等，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而且对方和谢兴文他们很熟的样子，应该是高中同学吧。
    “你是？”林惊瑜试探著问。
    电话那头传来谢兴文咋咋呼呼的声音：“鹿呦呦啊！鹿大校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你当年不是还暗恋过人家吗？”
    鹿呦呦？
    林惊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清晰的身影。
    是的，高中时他的確对她有过好感——其实哪个男生不对她有好感呢？
    同班同学，长得漂亮，成绩优异，这样的女生谁不喜欢？
    不过林惊瑜记忆中，两人並没有什么太多交集。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文理分科后，班主任有一次开玩笑说：“林间惊鹿，呦呦鹿鸣，真乃命中注定的迴响。”
    当然，也仅此而已。
    林惊瑜从小就有自知之明，再加上那时沉迷游戏，经常溜去网吧，对所谓的校也只是远观而已。
    不过鹿呦呦確实漂亮，大家叫她“鹿大校”倒也名副其实。
    “唉，高中毕业后鯨鱼也没加过我的微信，听不出我的声音也不奇怪。”电话那头，鹿呦呦轻声笑道，语气中听不出是调侃还是失落。
    林惊瑜有些尷尬。
    这话表面上是说给谢兴文他们听的，但电话这头的他却莫名感到一丝歉意。
    怪他不加微信？
    可是高中毕业时微信还没现在这么流行，班级群都是qq群，而他早已多年不登录qq了。
    “鹿大校怎么突然想起参加我们的小聚会了？”林惊瑜转移话题，语气轻鬆地问道。
    “怎么？不欢迎啊？咱们不是同班同学吗？”鹿呦呦反问，接著解释道，“我博士毕业了，刚回蓉城工作，就想和大家见见面。”
    “博士毕业？厉害啊！”林惊瑜由衷讚嘆。
    “得了吧，我听谢兴文说你都考上菸草局的编制了，就別商业互吹了。你到哪儿了？”
    “马上马上，就几个路口了。”
    林惊瑜说著，刚好遇到一个红灯，他踩下剎车，暗自咒骂这90秒的红灯来得真不是时候。
    “你不会听说我来了，就放我鸽子吧？”鹿呦呦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林惊瑜失笑：“我是那种会放鸽子的人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鹿呦呦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没事，我就是担心你又骗我。你发誓，这次绝对不会放我鸽子！”
    莫名其妙。
    林惊瑜心想，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又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
    学霸和普通人，毕业后自动断联，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林惊瑜也没多想，隨口应道：“哎呀，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要骗你，出门就被车撞好吧？”
    绿灯亮了，林惊瑜按照导航指示向右转弯。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突然从右侧射来，一辆满载的大货车竟闯红灯直衝而来！
    完了！这下真撞大运了！
    “靠，再tm乱发誓，我就是狗！”
    这是林惊瑜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