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如不见

    金陵，丽思卡尔顿宴会厅
    “新婚快乐啊。”
    顾川把手机放进口袋，举著酒杯，微微平復心情，看著自己的高中同学李晋贺喜道。
    “总算是心想事成哈。”
    “还好还好。”李晋已经轮了半场，此时也有些飘，他把手中酒一饮而尽，侧身靠了过来。
    “怎么样，对哥安排的座位满意不?”
    他瞥了瞥顾川旁边正在拨弄手机的许倩媛，“人还单身，趁著还有机会，重新努力一把撒。”
    “不了不了。”顾川笑笑，“喝酒喝酒。”
    他饮完杯中酒，拍了拍李晋的肩膀。“你继续，我出去抽根烟。”
    刚刚立秋的金陵还是十分炎热，顾川在酒店门口点了一根烟。心里面的烦闷也没有多好一点。
    他看了一眼手机，父亲的简讯来了已经有一阵子了。
    ”医生说那个胰十二指肠切除术还要三十万左右，而且成功率很低很低，你妈的意思是放弃算了，我们年纪也大了，还是要给你留笔钱。“
    他有些无力的回了简讯。“我再想想办法，不行我们就把这套房子也卖了吧，在郊区租个房子。“
    收了手机，他叼著烟，怔怔地看著夜空，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
    ”如果我有钱的话。“顾川心底默默嘆息。
    此时，旁边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要走了吗，我也是，一起？”许倩媛已经站在了他旁边。
    十多年不见，三十岁的许倩媛比他记忆里成熟了不少，只依稀能看见以前的轮廓。
    他略作犹豫，轻轻点头。
    “现在住哪里了？”许倩媛一边摁动车钥匙开锁一边问道。
    “尧化门那边”他闷闷的回答道，“你先开，到那边我给你指路。”
    许倩媛微微点头，启动了轿车。
    顾川只觉得有些尷尬，抬手想要掏烟，又想起此刻在別人车上，只能作罢。
    “给我一根吧。”许倩媛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还会抽菸？”顾川略感意外。
    “嗯，烦的时候会抽一根。”
    顾川递上一根煊赫门，给她点上，自己又点了一根。
    然后又是一阵无言。
    “我放首歌吧。”许倩媛轻轻敲了敲中控。
    是陈奕迅的《不如不见》
    “越渴望见面然后发现
    中间隔著那十年
    我想见的笑脸只有怀念
    不懂怎去聊天
    想我在往日还未抽菸
    不知你怎么变迁
    似等了一百年忽已明白
    即使见面
    成熟的表演
    不如不见”
    “顾川。”许倩媛吐了一口烟，看著前面。“我要出国了。”
    “嗯。”顾川也没有去看她，喉咙上下滚动了几次，只觉得有什么话卡在里面说不出口，最后只是轻声说道“祝你好运。”
    许倩媛却转过脸，远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她认真的看著他。
    “顾川。”
    “其实后来我找过你，高中毕业的那件事...”
    突然，一道远光灯伴隨著急促的剎车声打断了她的话，巨大的撞击紧隨而至。顾川瞪大眼睛，想去听后面的话，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
    “顾川！顾川！”
    顾川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回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整趴在桌上枕著一本书，显然刚刚是睡过去了。
    “嘶...”
    他拍拍脑门，只觉得头有点疼。
    “顾川！”男人的声音夹杂著更多的愤怒。
    “呃...嗯？”
    顾川眯著眼抬起头，只见四周坐著的少男少女们都在看著自己，有的人神情还带著一些幸灾乐祸。他们身上穿著...穿著...
    金陵中学校服？
    讲台上的盛伟看著眼神发直的顾川，眼中的怒火更甚。用力敲了敲黑板。
    “顾川你给我站起来。”
    顾川脑袋发懵，眼前的人不是自己高二高三的班主任老盛嘛，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又感觉不对。
    “老盛你搞毛啊，我都毕业....”
    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怎么也没法说出，因为他的余光瞥到旁边的窗户上。
    虽然並不清晰，但还是能看到一个身穿校服，未戴眼镜的少年身影映在里面。
    他怔怔地转过头，只看见正在发火地老盛，还有黑板上的p点是直线y=4上的动点...
    顾川只觉得两眼发黑。
    这里是金中？自己不是在李晋的婚礼上？不是正在回家？不是被...被...被车撞了...
    我特么的重生了？
    他下意识想要从口袋里掏烟来一根，却发现口袋里只有几个硬幣和家里钥匙。
    “你给我站到后面去！”老盛看著还在发懵的顾川，声音气到颤抖“我看你是睡迷糊了。下课给我来一趟办公室！”
    顾川拿著数学书走到了教室后面。
    “来，我们继续说题...过p点引圆c的两条什么？”
    “对!切线...”
    顾川完全没有在听讲台上的老盛在说些什么，他朝著自己的座位看去，他记得自己好像在高二的时候確实坐在第四排，一个人坐，没有同桌。
    他又看了看数学书的封面上印著的选修一，接著看了看自己第二页自己抄的《该死的温柔的》歌词。
    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重生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呢？我只是一个游戏策划，每天上班各种背锅，下班回家玩玩游戏睡觉。凭什么我会重生？
    他的眼睛越过书桌，看向窗外，那棵记忆里的大树依然在隨风摇摆，他甚至能依稀闻到树叶的味道。
    他接著看向黑板，只看到最右边写著：9月第二周值日生：李晋。课表：数语地英...
    他终於开始接受现实，现在是2007年9月，不是2020年7月，他重生了。
    嘆了一口气，他重新看向黑板。
    高中时期自己最苦手的就是数学，最后考了个垃圾三本，被当金中之耻很多年，毕业之后只能跨行去做了个游戏策划，这么多年过来了，自己岂不是连上辈子都要不如...
    难道自己要上个大专？
    “嗯？”他微微皱眉。
    老盛依然眉飞色舞再说著题，“对於直线l...”
    “c”顾川说道。
    “嗯？”盛伟听到顾川发言，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选c，”顾川说道，“老盛..老师，我要上个卫生间。”
    在卫生间洗了把脸，顾川没有回教室，而是径直去一楼的小卖部买了瓶水。离下课还有十分钟，他便坐在操场边发呆。
    自己真的回来了，2007年，全国都还在宣传明年的奥运会、房价还没有来得及上涨、国內很多大企业还在萌芽时期。
    自己甚至还莫名其妙得解开上辈子高二抓耳挠腮都没办法解出的题。
    看来是要规划一下之后的路要怎么走了。一边想著，他不禁挠了挠头。
    “顾川？”一个道略带疑惑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2班不是体育课吧？”
    顾川微微转头，只见一个身著夏季校服的女生面带疑惑朝著自己跑了过来。
    她身高大约一米六五，扎著一条马尾，鼻樑高挺，一双桃眼，目光清澈有神，可能是刚刚运动完，白皙的下顎和脖颈上都掛著汗珠，饱满的嘴唇愈发红润。
    顾川有些失神的看著她越来越近，上辈子记忆里的那张成熟的面容渐渐和眼前的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女重合在了一起。
    “许倩媛？”
    许倩媛看著坐在地上定定看著自己的顾川，皱了皱眉，蹲在他面前。
    “你不会逃课了吧。”
    “小心我告诉阿姨。”
    少女的体香混著校服上乾净的洗衣粉味道钻入鼻腔，顾川瞬间清醒了不少。
    “没。”他心里有些复杂，是了，这个时候许倩媛一家还没有从迈皋桥搬走，自己跟她还算是青梅竹马的关係，两人一路从幼儿园同校到现在。
    高二分班的时候许倩媛选了文科，自己选了理科，然后高三毕业的时候...
    顾川心底微微有点发酸。
    “我肚子有点疼，老盛让我出来晒晒太阳。”他面不改色得说了谎，隨即转移话题“你们一班第一节就体育课？”
    “是啊...”许倩媛並排坐在他旁边“老薑今天好像不在...”
    老薑是一班语文老师。
    “你好点没？”许倩媛转过头看著顾川，“要不要买个麵包给你垫垫？”
    顾川举了举手中的汽水，“买了水，好多了。”
    “你少喝点，这东西杀..那什么”许倩月没说下去，但顾川听懂了。
    “成。”他微微点头，“听你的，下次不喝了。”
    这下反倒是许倩媛有些惊讶，“你发烧啦？”
    “嗯？”
    “你居然会这么听话的？”许倩媛瞪著眼睛看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顾川只觉得额头上触感细腻，还带著些许温热。
    他有些失神的看著许倩媛。只觉得有些口乾舌燥，又想点根烟了。
    ....
    “叮咚叮咚叮...”
    下课铃响了。
    “要跑操了。”许倩媛收回手，站起身子，拍了拍校裤，“你快回去吧，別待会儿被老盛抓了。”
    “我先走了啊。”
    看著许倩媛小跑离开的背影，顾川摇了摇头，决定再去洗一把脸，顺便把跑操翘了。
    金中一大奇观，跑操的时候厕所永远爆满。顾川爬了三楼找了个没人的厕所，又在洗手池洗了把脸。
    看著镜子里自己，高二的他已经一米七八，身材也没开始发福，只有一百三十斤不到，一头细碎短髮，下顎线分明，嘴边只有细微的绒毛。
    只是眼神里却不见了当时的年少轻狂。
    他怔怔的看著镜中的自己，突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句台词，忍不住笑了起来。
    “重生的滋味真不错啊。老妈也好，许倩媛也好，我不要这辈子再过的那么窝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