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根系无名

    意识，像是在沼泽里艰难地向上浮一样。
    “沼泽”沉重的拖拽著林木残存的知觉，每一次试图挣脱，都换来更深的疲惫感。
    记忆碎片在意识中无规律的闪过，最终停留在死亡前的一瞬间。
    眼前是永远也写不完的代码，屏幕漆黑的光映著布满血丝的眼球。
    伴隨著深呼吸的声音，胸口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坠落，沉入冰冷死寂的虚无。
    “我就这么的…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无底深渊的石子，激不起半分迴响，只有涌上来的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永恆的一瞬，也许是弹指万年。
    一缕微弱的“触感”，极其突兀地捅破了这片虚无。
    说不上来，很怪异，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紧接著，一种和他截然不同的触感覆盖了他的灵魂——风拂过体表，带著粗糲砂石的颗粒感。
    林木的“感知”猛地被拽向这缕光的源头！
    他能感觉到他的意识被扯入了一个全新的身体。
    “好累……”
    林木疲倦的灵魂进入这具身体仿佛抽乾了他仅有的能量。
    风儿吹动著树叶，沙沙作响，疲倦的身体在风的抚摸下轻微摇摆，如同在母亲的怀抱，意识模糊，林木沉沉的睡著了。
    不知多少次日月轮转。
    再醒来时，头顶，是被树木半遮挡住的天空，只有几颗星星点缀著。
    他的正上方，一轮弯月悬在正空，洒下令他冰冷而又舒適的光芒，透过树叶的遮蔽倾泻下来。
    他的身下，是坚硬、带著砂砾感的触觉。
    他感觉自己大大的灵魂像是被强行摁进了一道狭窄岩石缝隙的底部，四面八方都是粗糙的挤压感。
    几块风化严重的灰色石头稜角分明地矗立在“视野”边缘。
    稀疏的杂草在更远处隨风抖动。
    风，带著山野特有的凛冽，不间断地从他“身体”表面掠过，每一次吹拂，都带走一丝极其微弱的水汽和温度。
    “我…是什么？”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慌瞬间攫住了林木刚刚凝聚的意识。
    由於一瞬间的惊慌，他的意识像是灵魂出窍一般，从中脱出。
    隨即先是看到了一根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野草。
    他试图低头，试图抬手，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可回答他的，只有抬手时叶片轻微的浮动。
    这下他明白了，他成了一根草。
    一株生长在无名荒山乱石缝里，在月光下瑟瑟发抖的野草。
    这个认知带来的衝击，远比猝死那一刻的剧痛更加令人绝望。
    “超，这不是梦，哪有梦这么真实，打工猝死，好歹是人。现在这算什么？连个活物都算不上！”他在心里疯狂吶喊。
    “这甜蜜的甚至不是地球！”林木这才反应过来，看著天空的几颗星星，后知后觉的断定道。
    天旋地转，刚復甦的意识在这打击中剧烈震盪，他虚弱的意识，几乎要再次溃散。
    缓了好半晌，他才从震盪中恢復，不是他接受能力有多强，而是因为他的意识中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蓝光在林木“眼前”的黑暗中亮起。
    蓝光先是从一本古朴的书上从远及近。
    那光芒到了近前，又迅速扩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最终凝聚成一个漂浮的捲轴，悬浮於他意识的中心。
    看著有点类似於製作精美仙侠游戏的界面。
    林木这样评价。
    捲轴顶部是几个汉字的古朴字体，带著一种厚重感，名为：【万物成长图鑑】。
    界面中央，一行信息仿佛是为了让他更快理解，以数据化呈现：
    【物种识別：？？？（状態：极度珍稀-幼苗期初期）】
    【生命力：7（微弱）】
    【环境：无名荒山（贫瘠），灵气浓度：极低（0.3）】
    “图鑑？系统？灵宝？”林木的意识剧烈波动，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
    熟读数百本系统流小说的林木表示，这玩意儿他太熟了！穿越者福利，金手指啊！
    虽然物种那栏是一串问號，但那个“极度珍稀”的標籤，像一针强心剂，暂时压下了他沦为植物的巨大悲愤。
    极度珍稀！说明自己可能不是普通的草。
    紧接著，一行新的、闪烁著淡金色光芒的文字在捲轴下方弹出，带著一种任务发布特有的仪式感：
    【主线任务发布：初窥门径】
    【任务描述：万物有灵，植物修炼之始，在於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请吸收月华一缕，日精一缕。】
    【当前进度：月华（0/1），日精（0/1）】
    【任务奖励：时间法则一缕（只可用於成长自身）】
    【警告：该灵植成长潜力极大，极度珍惜，但幼生期灵植极其脆弱，请儘快完成初窥门径系列任务初步蜕变！】
    “吸收日月精华！”林木的意识瞬间聚焦在任务上。
    这描述，这目標，太修仙了！虽然这系统奖励看起来有点抠门，但这无疑是他摆脱这株“野草”身份、甚至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希望重新点燃，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部分的绝望。
    他顾不得纠结於自己是什么，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头顶那轮散发著辉光的弯月上。
    “月华…怎么吸？”他尝试著在意识中发出指令，但图鑑毫无反应。
    他尝试著“想像”自己是一块乾燥的海绵，渴望吸收那如水的月光，图鑑依旧毫无波动。
    时间在无声的焦灼中流逝。
    “不行！感觉不到，为什么吸不到？”林木虽然现在没有时间概念，但这期间他能看得到那轮弯月已从天上正中心位置偏离了半边天。
    他明明能“感觉”到那月华的存在，它就在那里，覆盖著他，却像流沙一样无法抓住。
    林木下意识深呼吸，冷静下来，拿出如同要调试一段屎山代码一般的態度。
    他將所有“感知”都集中到暴露在月光下的“叶片”上。
    林木不再去“想”，而是去“感受”。感受月光落在“叶面”带来的那一点微乎其微，又区別於风的“压力”感。
    一次，两次，十次，百次…意识在一次次的尝试和失败中变得有些麻木。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意识再次被疲惫和虚弱侵袭时。
    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气流，突兀的顺著“叶片”的表层脉络，渗透了进来！
    那感觉难以言喻。
    林木甚至觉得草身都“强壮”了些许。
    【吸收月华一缕！】
    【月华进度：（1/1）已完成】
    【解锁图鑑:月华（可查看）】
    捲轴上，浮现出一个微小的提示。
    成了！只需要等待白天，吸收日精，就能完成首个任务！
    虽然只是一缕，虽然微乎其微，但这確凿的成功，证明了他可以修行，证明了系统是真实存在的。
    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衝散了所有的疲惫和挫败。
    林木向下看，看到標註著可查看信息的標识，用意识控制点开。
    【月华:阳化气，阴成形。
    世界万物皆可通过吸纳日月之精华或是其他之天地灵气（各属性灵气），踏入修行之门。
    吸纳月华，以月圆之夜为最佳，此时月光最盛，阴精最足。】
    “原来如此，能吸收日月精华，便是踏上修行之路了吗？
    那岂不是，我也可以修仙，我也可以变为人形？”
    试问，哪个男人没有幻想过自己御剑飞行，快意恩仇的场面。
    不过，初来乍到，不知道此地是否安全的林木，决定还是抓紧时间，继续吸纳月华，后续再想这些。
    他仔细感受著体內的变化，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能量流入，简直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终於迎来一滴甘霖，为他的身体激活了生机。
    林木精神大振，尝到了吸收月华甜头的他，贪婪地再次集中全部意识，试图捕捉第二缕月华。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那种穿透感似乎清晰了一丝。他更加耐心，更加专注。
    那种舒適的能量再次匯聚到体內。
    又成功了！
    虽然过程依旧艰难並且速度慢得令人髮指，但进度確实是在推进。
    林木几乎能“感觉”到那丝丝缕缕的冰凉能量在体內缓慢流转，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充实和…活力？对，就是活力！原本那种让他感觉的那股虚弱感，被这股力量所补充。
    然而，正当他沉浸在初次成功汲取力量的奇妙感受中，全然没有察觉。
    在远处山坳的阴影里，一点微弱的橘黄色光芒，正隨著山风摇曳，如同鬼火般无声地向著这片乱石坡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