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蛛巢之吻

    不对劲！
    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凯尤斯勒紧韁绳，胯下战马不安地喘著鼻息。
    他眯起眼睛，扫视著两侧陡峭的岩壁。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连雪鼠的窸窣声都没有，只有寒风穿过山涧的呜呜声。
    队副哈维驱马靠近，这个经验丰富的红卫战士声音压得极低：“头儿，这地方邪性得很，斥候说那些奔逃的强盗进了山谷就凭空消失，连脚印都没留下。”
    他紧握手里的弯刀：“要不要先撤？”
    凯尤斯没有立即回答。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部队，四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此刻在逼仄的山谷中互相拥挤，艰难前行。
    要退回去吗？
    凯尤斯犹豫了起来。
    那群强盗被他们一路追杀到这里，然后消失，但这一路上並不是一无所获，他们杀死了不少强盗，俘虏得更多。
    那些俘虏的口供可不会错。
    白河帮的老巢就在山谷尽头！
    但…
    最让他不安的不是消失的敌人。
    而是这片地形——
    作为在雪漫服役二十年的老兵，凯尤斯对周边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可眼前这条幽深的山谷，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他甚至毫不怀疑，再往前走，將徒步穿过整座霍斯加高峰，从背面穿出去。
    算了。
    帝国人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个词！
    “继续前进！”凯尤斯咬牙下令：“派三个轻装斥候先去探路。”
    “是！”
    二十多分钟后。
    三名斥候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队长！”为首的斥候气喘吁吁地报告：“前面不远处有光亮！但我们没敢靠近。”
    凯尤斯眼前一亮：“出口？还是？”
    “不太像自然光。”斥候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倒像是……火把？但又没这么亮。”
    难道真是强盗的老巢？
    凯尤斯精神一振。
    他立刻挥手示意部队加快速度。
    隨著不断深入，两侧岩壁逐渐开阔，直到一片突兀的空地出现在眼前。
    这处空间像是被人用巨斧从山体中硬生生劈出来的，呈不太完美的圆形，直径足有百米，地面平整得不可思议，只有杂草和碎石。
    而在空地的正前方。
    是一尊差不多三米高的漆黑雕像。
    雕像是双手捧著蜘蛛的女人形象，面容模糊不清，脚底是一片密集的蛛丝。
    凯尤斯感觉头皮发麻。
    更诡异的是，雕像周围的地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著十几具尸体。
    全是那些强盗！
    献祭！
    是邪神献祭！
    凯尤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声嘶力竭大吼：“撤退！立刻撤退！”
    但为时已晚。
    最后一名雪漫士兵刚刚踏入这片空地，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地面上亮起一个又一个暗红色的符文，最终匯聚成一张巨大的蛛网图案。
    副队哈维咽了一口唾沫。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此刻的他，包括其他士兵，就像是排队等待砍头的犯人。
    明知道自己的下场，却无能为力。
    几名士兵慌不择路的想要离开这里，但他们想要折返时，却猛然发现，回程的洞口被血红色的蛛丝封锁住了。
    恐惧在眾人心中蔓延。
    “保持阵型！不要慌乱！”
    凯尤斯声嘶力竭地吼著。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从不畏惧死亡——但要成为魔神祭祀的养料？
    这绝对不行！
    更可怕的是，如果哈瓦尔那个疯子，要用这场献祭来对付雪漫城，那就糟糕透了。
    “哈维！哈维！你在哪？！”
    “这儿呢！”
    红卫士兵从队伍后方挤过来。
    “你带十个人去查看出口。”凯尤斯命令道：“其余人结圆阵进行防御！”
    “好！”
    但就在哈维转身的剎那。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原先那些闪烁起的猩红色符文，此刻正如融化的蜡油般扭曲变形，每一个符文都伸展出蛛腿般的尖刺。
    头皮发麻！
    然后，从符文中钻出第一只蜘蛛。
    足有猎犬般大小的猩红魔物，浑身是毛，八只复眼倒映著士兵们惊恐的脸。
    紧接著。
    第二只，第三只……
    转瞬之间，正片空地就以爬满了这些可怖的生物，它们的甲壳上无一例外的，浮现著与地面完全一致的符文。
    “依斯米尔的鬍子！”
    哈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老兵了，见识过天际许多的怪物，比如——令大多数人胆寒的霜噬蜘蛛。
    但哈维发誓。
    霜噬蜘蛛绝对没这玩意儿可怕！
    就在他思索间，一只猩红蛛魔扑了上来。
    哈维的弯刀劈开第一只扑来的蛛魔，粘稠的绿色体液溅在他的护甲上，发出刺鼻的腐蚀声。
    他咬紧牙关，手腕一转，刀刃横斩，又將另一只跃起的魔物拦腰斩断。
    “稳住！稳住阵型！”
    凯尤斯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
    但士兵们的防线已经岌岌可危。
    这些蛛魔的速度快得惊人，甲壳坚硬如铁，普通的刀剑劈砍只能勉强伤到它们，而唯一的弱点只在腹部。
    更可怕的是，它们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地面的符文仍在蠕动，仿佛无穷无尽的孵化巢穴。
    一名年轻的诺德战士被三只蛛魔同时扑倒，惨叫声刚起就被撕扯成碎片，另一侧，两名盾卫背靠背防御，却被一只体型更大的蛛魔，用锋利的节肢刺穿胸膛。
    “该……该死！”
    哈维喘著粗气。
    手臂因过度挥舞而酸麻不已。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凯尤斯。
    雪漫队长的左肩已经被蛛魔的毒牙撕裂，鲜血浸透了半边盔甲，但他的帝国依旧挥舞得凶狠，脚下堆积著四五具魔物残骸。
    可这远远不够！
    蛛魔就像是无穷无尽，源源不断的从亮起的符文中钻出来。
    “为了雪漫！”
    凯尤斯怒吼著，一剑劈开逼近的蛛魔，但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
    绝望开始蔓延。
    山坳之上，阴影之中。
    独眼的哈瓦尔正静静注视著下方的屠杀。
    看到了吗？
    织网者啊！
    鲜血、恐惧、绝望！
    这正是您所渴求的养料！
    哈瓦尔现在激动无比，多少年了，他终於如愿以偿，得到了梅法拉的垂怜！
    蛛巢之吻。
    多么美妙的名字！
    哈瓦尔相信，只要给予这些可爱的傢伙们一点食物，不久之后，梅法拉的真身將降临在他面前。
    而祂…
    將吞噬雪漫，编织新的命运。
    “来吧，降临吧！”哈瓦尔张开双臂，彷佛要拥抱湮灭：“以这些凡人的血肉为引，让您的真身——”
    祷告声戛然而止。
    因为一道黑影，正从高空急速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