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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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落下,枫林之中,一时只剩下风吹过层层叠叠、火红如血的枫叶所发出的、单调而永恆的、沙沙作响的声音,那声音此刻听起来格外清晰,也格外萧索,仿佛这片林子也在为这场惨烈的搏杀而嘆息。
    风声穿过不同密度、不同形状的叶片,带起高低错落的细微鸣响,像是无数幽灵在低声絮语,更衬得这战后的短暂死寂愈发令人心悸。
    以及场中两人那根本无法完全掩饰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那喘息声暴露了他们都已接近极限的状態,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用尽了胸腔最后一丝扩张的力量,每一次呼气都带著肺部灼烧后的滚烫与嘶哑,如同两只在荒原上搏斗得筋疲力尽、浑身伤痕、皮毛被血与泥浆板结、连站立都需依靠意志支撑,却依旧用最后的力量互相死死盯住对方、浑浊的眼瞳中闪烁著不肯熄灭的凶光、仍在凭藉本能寻找著下一个致命一击机会的受伤野兽,在逐渐降临的、带著凉意的暮色与尚未完全沉降、混合著尘土与血腥味的瀰漫尘埃中互相警惕地对峙,空气中瀰漫著汗臭、血污和泥土的腥气。
    战斗,因为这一次近乎两败俱伤般的惨烈硬撼,进入了短暂的、却又无比脆弱的、仿佛只需一片落叶的重量就能將其彻底压垮、一触即碎的僵持。
    但空气中瀰漫的那股冰冷刺骨、如同实质的粘稠杀机,非但没有因为这片刻的、暂停的刀光剑影而有所消散,反而如同不断从四面八方匯聚而来的、带著沉重湿气和隱隱雷声的、饱含电荷的沉重乌云,在低空不断堆积、翻滚,变得更加浓烈,更加沉重,压得人胸腔憋闷,连呼吸都需要耗费额外的力气,预示著下一轮更加残酷、更加致命、很可能將决定最终生死的风暴,正在这令人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动的、死寂般的平静中,悄无声息地、却又像不断收紧的绞索般无可阻挡地疯狂酝酿。
    每一片悠然飘落的、边缘捲曲的枫叶,都仿佛被这肃杀的气氛浸染,带著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划过空气的轨跡都显得格外缓慢而清晰,如同死神无声的脚步。
    钟觉拄著刀,粗糙的刀柄硌著他掌心被震裂的虎口,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这外部的疼痛与他身体內部的糟糕状况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他感觉身体內部像是一个被彻底打碎后又勉强用劣质胶水粘合起来的瓦罐,到处都是漏风的窟窿和相互摩擦的、尖锐的裂痕,稍微一动弹,就能听到仿佛瓷器碎裂般的、源自骨骼和臟腑的细微“咯吱”声。
    剧痛早已不再是某个具体的部位,而是如同无数细小的、带电的虫子,瀰漫到了四肢百骸的每一丝肌肉纤维,钻入了骨髓的最深处,伴隨著心跳,一下下地鼓胀、收缩,带来一阵阵令人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般的眩晕刺痛。
    肺部火辣辣的,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把刚刚熄灭但余温犹存的、带著火星的炭块,每一次吸气都不仅带著浓郁的血腥味,更伴隨著一种仿佛要將气管黏膜都撕裂开来的灼热与乾涩,而呼气则像是拉动著锈跡斑斑的铁匠风箱,艰难而滯涩。
    丹田之內,那原本就微弱如风中残烛、摇曳不定的灵力,在刚才那一下毫无保留的硬撼中,几乎被彻底榨乾、挤尽,此刻只剩下几缕比头髮丝还要纤细的、黯淡无光的游丝,在空荡荡的、如同久旱龟裂河床般的经脉中无力地盘旋、穿梭,试图重新匯聚,却每每在即將成形时又涣散开来,如同乾涸河床上最后几洼即將被烈日彻底蒸发的、浑浊的泥水,连倒映天空的能力都已失去。
    深沉如海的疲惫感如同冰冷刺骨的潮水,无视了他意志的堤坝,一波接著一波,永无止境地衝击著他那早已遍布裂纹、近乎崩溃的意识防线,那潮水中充满了诱惑的低语,劝说著他就此放弃,鬆开紧握的刀柄,闭上眼睛,沉入那再无痛苦、再无挣扎的、永恆的黑暗深渊。
    那黑暗是如此温暖,如此寧静,仿佛能抚平灵魂上所有的褶皱与创伤,让人只想就此长眠不醒。
    然而,就在这意识的最深处,在那片无边无际的、象徵著屈服与终结的、散发著诱人气息的黑暗面前,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隨时都会被黑暗吞没的、却无比执拗地闪烁著的光芒,始终未曾熄灭,如同宇宙诞生之初最原始的那一点星火。
    那是求生的意志,是烙印在灵魂深处、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倔强;是不甘的愤怒,是对施加於自身及所珍视之物的伤害的熊熊怒火;是背负著某些无法捨弃之物的、沉甸甸的责任,如同镣銬,也如同支柱;更是……一种潜藏在血脉深处、源自遥远祖先、原本沉寂如死火山、此刻却被这极致的死亡压力与濒临毁灭的体验所狠狠刺激、悄然触动、开始发出低沉轰鸣的……古老本能!
    “还不够……还差得远……”一个模糊的、如同梦囈般的念头在他混沌不堪、仿佛被搅浑的泥水般的脑海中闪过,带著强烈到几乎要炸裂开来的不甘。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层阻挡了他许久、坚若磐石、让他无数次衝击都头破血流的无形壁垒,在刚才那生死一线、灵魂仿佛都要被震出躯壳的衝击下,已经布满了细微的、如同蛛网般密集的裂纹,仿佛只需要最后一股决绝的、一往无前的力量,就能將其彻底捅破,看到其后那片渴望已久的新天地!
    但那最后一股力量,在哪里?
    他的身体已经空空如也,像是一具被掏空了內臟的皮囊,连抬起一根手指、转动一下眼球都觉得需要耗费移山填海般的力气,丹田沉寂,经脉空乏,拿什么去衝击?
    去突破?
    另一边,血蝎的状况稍好,至少他还能稳稳站立,內息虽然紊乱,但根基尚存。
    然而,他內心的震怒与焦躁却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沸腾翻滚,远比身体的创伤更为炽烈,灼烧著他的理智。
    他无法接受,自己纵横多年,手上沾染了不知多少所谓天才的鲜血,今天竟然被一个年纪轻轻、且明显重伤垂死、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小辈,硬生生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虎口崩裂的疼痛如同针扎,持刀手臂那阵阵传递来的、深入骨髓的酸麻感,內息在经脉中运行时那不时出现的、如同溪流遇到乱石般的凝涩与紊乱,都在清晰地提醒著他刚才那次毫无巧碰撞的凶险与对方那诡异劲力的难缠。
    更让他心底隱隱发寒、如同被毒蛇盯上般心悸的是,对方那诡异的、带著某种高频震盪与奇异穿透特性的劲力,虽然微弱如丝,却如同最顽固的跗骨之蛆,依旧在他几条主要经络的关键节点处残留不去,隱隱干扰、阻滯著他阴寒內力的顺畅运转与周天循环,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內调整到最佳状態,凝聚起下一次足以石破天惊、奠定胜局的全力一击。
    这种有力使不出、如同陷入泥潭般的憋屈感,比他身上任何一道皮肉伤口都更让他难受、狂躁。
    他死死盯著钟觉,如同鹰隼盯著濒死的猎物,看著对方那副拄著刀才能勉强站立、浑身血跡斑斑、脸色苍白如鬼、呼吸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气倒下的模样,心中的杀意如同沸腾的毒液般在血管中疯狂流淌、咆哮。
    必须儘快解决他!
    不能再给他任何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
    这小子太过邪门,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变数,都可能像投入静湖的石子,酿成无法预料、无法接受的可怕后果!
    “小杂种……我看你还能硬撑到几时!
    ”血蝎从紧咬的牙缝里,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句充满了怨毒与杀意的话,声音嘶哑难听,如同夜梟在坟场上的悽厉啼叫,在寂静的枫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强行压下喉头不断上涌的、带著铁锈味的甜腥气,不再等待內息完全平復、周天运转圆融无碍,脚下猛地一踏,脚底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似乎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闷响,地面那鬆软的土层微微一震,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凹坑。
    他的身形再次化作一道略显滯涩、不如之前那般流畅自如的模糊黑影,带著一股决绝的戾气,疾扑而上!
    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內息未復,或许是为了追求极致的效率,他的绝对速度似乎比巔峰时慢了一线,但刀势却更加凝练、更加集中、更加歹毒!
    血月弯刀不再追求之前那种漫天飞舞、虚实难辨的华丽刀影与视觉迷惑,而是將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杀气、所有的阴寒內力,都极度压缩、凝聚成一道极其纤细、色泽暗沉得近乎发黑、仿佛连光线都能吸进去的血色细线,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终於收缩身体、弹出毒牙的致命毒蛇,悄无声息,摒弃了所有不必要的声势,却快如闪电,超越了声音的传递,划破空气,带著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精准与歹毒,直取钟觉那毫无防护、微微起伏的咽喉!
    这一刀,捨弃了部分范围性的力量与后续变化,將所有的破坏力都压缩到了极致,追求的就是极致的速度与无与伦比的单体穿透力,务求一击毙命,绝不给对方任何侥倖的机会!
    刀锋破空,因为速度太快且力量极度凝聚,几乎不带起寻常利刃挥动时的呼啸风声,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棱划过光滑琉璃表面的、让人牙酸的“嘶”声。
    但那凌厉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却如同最锋利的针尖,瞬间刺透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让钟觉脖颈处的皮肤瞬间绷紧,起了一层细密的、冰冷的鸡皮疙瘩,汗毛根根倒竖!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具体地笼罩下来,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已经贴在了他的喉结之上!
    视觉依旧紧紧闭合,不敢有丝毫鬆懈,那高度集中的灵识之网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捕捉到了这道凝聚到极点、散发著毁灭性能量波动的攻击轨跡,快!
    快得超出了他这具残破身躯当前反应能力的极限!
    快到他几乎能“看”到自己咽喉被洞穿、鲜血喷溅的结局!
    躲不开!
    挡不住!
    无论是依靠残存体力的狼狈翻滚,还是抬起那沉重如灌铅的手臂进行格挡,在这道超越了极限速度的致命一击面前,都显得如此迟缓而徒劳!
    就在这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死亡威胁降临的剎那,就在他的身体因为最原始的恐惧而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丝僵硬、血液似乎都瞬间凝固的瞬间,那股一直潜藏在他血脉最深处、如同被封存在万载玄冰之下、被他无数次尝试引导、衝击却始终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毫无反应的、炽热而狂暴的、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力量,仿佛终於被这柄悬於咽喉之前、散发著浓郁死气的死亡之刃那冰冷的触感所彻底刺激、彻底点燃!
    “轰!
    ”
    一声只有钟觉自己能清晰听到的、源於身体內部、源於灵魂深处的巨大轰鸣,猛地在他脑海之中、在他每一根神经末梢上炸响!
    那感觉不像是由耳朵接收的声音,而更像是整个宇宙在意识中开闢时產生的原始爆破!
    那层布满了细微裂纹、却依旧坚不可摧、阻碍了他许久的无形壁垒,在这一刻,被一股从血脉源头最深处轰然喷涌而出的、灼热得如同地心岩浆般滚烫、狂暴得如同脱韁天河般汹涌的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彻底衝垮、粉碎、湮灭!
    血气关……破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蛮横霸道到了极点的、充满了生命最原始野性与活力的力量,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骤然甦醒、尽情喷发,从他身体的最深处,从每一寸坚韧或脆弱的骨骼髓腔、从每一滴奔流或凝滯的血液精华、从每一个饱含生机或濒临死亡的细胞核心中,疯狂地涌现、咆哮著奔流而出!
    这股新生力量与他之前辛苦修炼的、性质相对温和、中正平和的灵力截然不同,它炽热如火,狂暴如雷,充满了近乎野蛮的破坏性与仿佛无穷无尽的、蓬勃的生命活力,如同千万匹脱离了韁绳束缚、在广袤草原上肆意奔腾践踏的野马,在他那原本乾涸欲裂、空荡死寂的经脉通道中横衝直撞,带来一种既像是要被撑爆撕裂、又像是久旱逢甘霖般的、矛盾而极端的感受!
    “呃啊——!
    ”
    钟觉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著极致痛苦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衝破束缚后的极度舒爽的低沉吼声。
    这声音不大,却仿佛带著实质的力量波纹,將他口鼻前飘荡的些许尘埃都震得微微散开。
    他原本苍白如金纸、毫无血色的脸庞,在剎那间涌上一股异样的、如同醉酒般的潮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被加热、被点燃,疯狂地奔腾起来!
    皮肤下的毛细血管大量充血,让他看起来甚至显得有些肿胀。
    身体內部那无数道或深或浅、或新或旧的裂痕与创伤,在这股灼热而充满生机的血气的霸道冲刷与滋养之下,竟然传来了阵阵剧烈的、如同无数蚂蚁在啃噬爬行般的麻痒与刺痛感,那是受损的肌肉纤维在强行对接、断裂的毛细血管在重新弥合、甚至细微的骨裂处在被强行固定的惊人跡象!
    虽然距离痊癒还差得极远,但那种生命力如同沙漏中的流沙般急速流失、身体即將彻底崩解的虚弱与绝望感,却被这股新生的、澎湃汹涌的、带著蛮横生命力的力量强行遏制、驱逐,甚至如同反向注入了强大的活力般,开始反向填充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他猛地抬起头,这个原本简单此刻却需要莫大力量的动作,在此刻做来,竟带著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力量感。
    原本明亮却因疲惫和伤势而显得有些涣散、布满血丝的双眸,此刻竟然在眼底最深处,隱隱泛出了一丝极其淡薄、若有若无、却真实存在的、如同在极寒冰原上跳跃的、冰冷的血焰般的光芒!
    那光芒並非邪恶,不带有任何负面情绪,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最初的、最纯粹、最不加掩饰的力量彰显!
    是一种打破枷锁后,生命本身迸发出的、原始而强大的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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